江眠把食烬兽的巨大尸体从储晶中扔到狩所中央空荡荡的实木地板上。
它的腹部有一道致命的剑痕,像是被人从此处一刀斩杀。由于食烬兽长年累月地吞噬烬墟燃尽的灰烬,所以狩所难免有些黑雾缭绕。
王志刚正拼着市集有卖的古兽模型,突然发现眼前的视野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提了提架在鼻梁的圆框眼镜,朦胧之中,一双澄澈的眸子还带着未散去的血色。
王志刚吓了一跳,在发现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他的嘴角带着无以复加的震撼微微抽搐着。
江眠淡然地看着王志刚轻声说道:“是这样认证的吗?我不知道。”
“是的是的。”王志刚连忙说道,“请您把狩令交给我。”
从江眠手中取过狩令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古朴的紫色刻刀,这柄刻刀看起来要比阿尔娃的那柄更尖锐也更高级一点。
王志刚的脸色变得庄重,他在半空中比了个刀花,刀如秋霜。
狩令之上的“烬墟”两字在神秘的刀光中湮灭,淡红的粒子在周围渐渐的弥散,整个狩令瞬间就失去了光泽。
“这样就好了。”王志刚将狩令放入身后的木柜中说道。
江眠点了点头之后转身离去。
王志刚凝望着江眠清隽的身影,甚至连桌上的模型散落了一地都没有发觉。
如果没有猜错,一头体积如此庞大的食烬兽起码已经到了七阶,而从这位年轻的猎人接过狩令开始算起不过才堪堪过了两天。
像这种等级的狩令通常的截止时间高达一到两个月不等,毕竟在烬墟通常要面对的往往不仅仅只是一个古兽,而是成群结队的兽群。猎人需要隐藏在暗处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或者设下重重的陷阱,然后等到时机成熟一击致命。
可算上赶路的时间,这只食烬兽几乎只是一个照面就已经命丧黄泉。
“是运气好么?”王志刚喃喃。
妈的!那可是七阶的古兽!
虽然同等阶级的人类要比古兽强上一些,但这么年轻的七阶猎人,西尼兰之外的世界已经离谱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一只成年的食烬兽在高等市集或是黑市卖出的价钱完全可以满足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口粮,看来这位猎人可以逍遥自在地消遣好一阵子了。
王志刚摇摇头围拢着散落的零件,可江眠又从墙上取下了一块无人认领的狩令。
古朴的狩令刻着“虚妄之地”四个字,字里行间散发着幽蓝的光晕。
王志刚在当了二十年的学徒之后才从师傅的手中接过这个狩所接待员的铁饭碗。
听他的师傅说,几十年前的西尼兰曾经发生过一场毁天灭地的汹涌兽潮,老一辈的猎人几乎死伤殆尽,直到今天兽潮造成的创伤还不算真正抹平。
即使被踏平的村落得到了重建,失去的人口得到了补充,但有些东西是无法填补的。
自那以后,整个猎人群体的精神变得萎靡不振。在二十多年的岁月之中,王志刚见过形形色色的猎人,太多人活在那场兽潮的阴影之下。
他们会捡一些低级的狩令,然后花天酒地得过且过。
猎人们不再冒险,然后也不再死去。
当然也有特例,最后那位猎人孤独地死在了那片虚妄之地。
这些人似乎是正确的,很快猎人的数量就弥补了死亡的空缺,而自己这个在狩所里安全无虞的接待员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
他只是有些遗憾。
猎人这个九川最初的、光辉的职业好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失去初心的猎人好像只是一名屠夫。
虽然几年前在阿卡琳娜的铁血手腕下很多猎人搬去了血色森林,但伽娜至此也真正的变成了退休猎人的养老院与刚刚跨进高阶门槛的猎人的高级接待所。
江眠并没有离去,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面墙。
“原来只是看看啊……”王志刚释然地摇摇头。
不过江眠接下来的行动让他感觉自己二十年的狩所学徒好像白当了。
“好像效率有些慢呢……”
在认真地思索过后,江眠一块一块地搜刮着墙上所有的狩令。
“……”
清空之后江眠转身离去,徒留一个萧瑟的背影,当然还有一堵空荡荡的墙。
王志刚没有阻止他,因为在几分钟之内他都沉浸在震荡的情绪之中。
“我操这狩令可不能批发啊!”
王志刚慌乱地一个腰马合一从长桌跨过匆忙地跑出狩所。
狩所之外的伽娜祥和而平静,一条蜿蜒曲折的清澈溪水从繁花锦簇的草坪旁流过。
整个世界明晃晃的,哪里还有江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