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门心思想要从这些日子裴霈做的账本里找出点裴霈贪墨的证据,外头小丫鬟也知道自家主子跟那位乳母今日在对账的缘故不大见得光,连忙通传,但委实也迟了一点:那些账本芜杂,收拾起来并不轻松,就算蔺江陵愿意在外室略做等候,也实在来不及。
邱氏索性将账本摊开,让人将蔺江陵迎进来:“世子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见蔺江陵目光往那些摊开的账本上落,笑道,“病了这些日子,府中的事情全然撂下,这会儿趁着还有些精神,便捡起来看看。”
内宅里头如何你争我斗,蔺江陵是没心思管的,他淡淡应了一声,任由邱氏帮衬着脱去外衣:“想着你身子如今也好了,精神应当还撑得住,便来看看你,前几日总是怕你没精神,我过来反而坏了你修养的好时候。”
这话邱氏听过就罢,全然不往心上放,她抿着嘴唇微微一笑,露出一派正妻理应有的温婉端庄:“世子惦记着,我心里自然晓得,说来这么久,倒是辛苦裴妹妹了,听闻这几日世子时常领着妹妹走动散心,这也是好事,免得叫好好一个人闷出病来。”
“嗯,过几日她会入宫。”蔺江陵坐在拔步床上,接了屋中丫鬟递来的一盏安神茶,“这几日你辛苦些,多多打点,康贵妃有意让她入宫去祈福,中秋节宫宴前,大抵都回不来,你也能清闲不少。”
原本还打算暗暗再戳刺自己这位夫君几句宠妾灭妻的邱氏,乍然一听裴霈要入宫,还是为康贵妃如今要出嫁的那位寿康帝姬祈福,不免有些愣怔:“裴妹妹的身份……若是被官家知晓,只怕不合适吧?康贵妃为何还点了她?”
“只管照办就是。”蔺江陵的面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冽,“贵妃娘娘的旨意自然有贵妃娘娘自己负责,将她妥当送进宫中,日后有什么事情自然也不会牵连到淮南王府身上,但前提是,她入宫时是好好的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邱氏瞬间就弄了个明白,她低下脑袋应好,心里却忍不住有些窃喜,原先还怕自己这位夫君色令智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了,那裴家贱婢再如何,还不是免不了要充当牺牲出去的货色,日后进宫容易,想要出宫,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如此一想,邱氏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泛着热气,整个人巴不得今日就能收拾行囊,将裴霈打包送入禁中,在府中过回自己喜欢的日子,只是看了眼情绪显然不太好的夫君,邱氏忍了忍,还是将自己翘起的唇角狠狠压了下去:“妹妹素来乖巧伶俐,必然能将差事办得妥当,世子莫要太过担心。”
她并不知晓其中内情,说出此话,只让蔺江陵显得颇为别扭地扯了扯唇角:“你说的极是,姑且休息吧,这几日还是要好生敬仰。”
接下来几日,邱氏颇为热忱的拉着裴霈收拾行囊箱笼,热情的让裴霈几乎抽不开身:“世子妃不必如此,等到中秋左右,妾也就回来了,这时收拾这么多东西,只怕入宫后容易让贵妃娘娘不痛快,觉得我为帝姬祈福不诚心,心里还惦记着早日归家。”
邱氏握住裴霈的手温和一笑:“贵妃娘娘既然点名要你入宫祈福,加之帝姬出嫁在即,想来贵妃娘娘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为难你,你且放心就是,这些东西可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再仔细看看,宫中不比府中,等到真要更换,只怕不容易。”
“已经很是周全,便是这箱子上的锁扣,我看着都喜欢,只是有一件事想求一求世子妃,我这一进宫祈福便是数月,在外的生意总要兼顾,不知世子妃能否让我去米铺里同管事说上一声,也免得他们担心。”
“这倒也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行个方便,实在是世子有言在先,在你入宫前,万事万物都要妥当为上,你这出去一趟,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牵连府中,你还是暂且留在府中,真有什么要紧事,让人去跑腿也就罢了,我看你身边伺候着的青鹄青燕两姐妹,素来伶俐,如今便让她们去走一趟,既不耽搁你的铺子,也免得在入宫前出什么幺蛾子。”
裴霈面色有些犹豫:她想去米铺,最要紧的,还是在于想要把自己即将入宫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大伯父,跟康贵妃打交道,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毕竟那是一位对自己并无善意,但恩宠绵延不断的宠妃。
若是让青鹄青燕跑这一趟,到底还要转过一层,况且米铺里住着自己大伯父的事情,蔺江陵是知道的,青鹄青燕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若是自己去,就算蔺江陵有意阻拦,自己倒也能够全身而退,毕竟现下,自己身上还有入宫祈福这么一张保命符。
“你想好没有,若是不愿意,此事也就作罢,若是连累到王府,那是万万不能的。”邱氏见裴霈犹豫不决,索性变了面孔,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无,“此时就这样定下,你要是不舍得青鹄青燕,就让我身边的簪花去一趟,都是王府里的丫鬟,难不成办一个跑腿的事情还办不好了?”
裴霈连忙开口:“不必,就让青鹄青燕走上一趟也好,这两丫头太久没活动,倒也很该外出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她见邱氏应承,连忙转过头去吩咐青鹄与青燕,“你们两个把话带到也就够了,多的事情不必再说,尽快回来,莫要耽搁了入宫的要紧事,可记清楚没有?”
她的意思是让青鹄青燕就算知道了自家那位大伯父反对,对外也不要横生枝节,两姊妹心知肚明,自然应承的快,邱氏也不再多加阻拦,让西面的丫鬟给两姐妹取来出府的牙牌,又让人套好马车,迅速把这两人就此打发出去。
夏季多雨水,两人出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竟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