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好时候,至于裴娘子的死活……”六皇子话语微顿,含笑转头看向王婉,“你不会当真与裴家那女郎交心了吧?”
他的语调里半分想要救裴霈的意思也无,分明便是存了要将裴霈当做诱饵,伺机在盛献容手上处置干净的架势。
而王婉摇摇头,未曾说话,只是专心看着余氏的动静。
余氏手指摩挲着自己手腕,上面有一道淡淡伤痕,正是当时被自己的丈夫与孩子施暴之后留下的痕迹,她现在都难以忘怀那两张犹如恶鬼般的面孔。
立在这处已经改头换面的屋子前,余氏甚至觉得自己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她并非不知道那父子两人的死亡与自己从小照顾的外甥有关,但对她而言,这是很好做的选择题:一对跟自己生活了十数年,却还是执着要杀了自己的夫子,跟一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愿意为自己报仇的外甥。
该选择谁从来就不是难题。
但如今却不同了,那女郎是个无辜女子,就这样被掳来,没名没分的要跟着献容,虽然献容确实也是个好孩子,但那女郎看着分明也是大家闺秀……
余氏发现自己做不到就这样看着好好一个姑娘吃这等苦头,原本也是好人家受人疼爱的姑娘,骤然成了见不得光的外室,说到哪里去都不能说是一件好事,但是若是自己要将这小娘子放出去,日后多半是要害了献容的。
她的目光又往裴家那处门口落,最终还是带着糖饼上了马车,没有就此回去。
六皇子与王婉也随之上了另一处马车,如影随形般跟着余氏,在即将抵达时,六皇子让人将车停下。
“等次日启明星起,派人去淮南王府走一趟。”
他突然发现此事还能一箭四雕,淮南王府那位据说也看重裴家这位小女郎,现在恐怕也在急着找人,掐着时间卖个好,日后谈起买卖也有筹码,只是可惜淮南王府多半投了自家那位皇兄,若是要卖这个好,还得再多多委婉一些,不能让人轻易认出身份。
“你且回去吧。”
他让人去送王婉,自己调转马头,向裴家府邸而去。
而此刻裴家内部,还是安静至极,王进宝虽然打晕了春枝,又把宋蓁院子里监视的丫鬟们都杀了干净,但到底没莽撞去裴大夫人的院子里闹事,他只是辖制这几个还活着的丫鬟往外院去。
在裴家伺候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如今大房那厉害的男主子不在,可是留守府中的妇人也不是什么能轻易处置的货色:这么点自知之明,自己也还是有的。
“誉王府的人什么时候能来?”
王进宝掀开窗户看了眼黑黢黢的窗外,扭头看向正在优哉游哉喝茶的宋蓁,宋蓁不紧不慢撇了撇茶汤:“你急什么,横竖裴家这些人今日不死也得脱层皮,倒是我还有话问你,你老实说来,那裴家大夫人的私房,你当真知道在哪里?”
她惦记裴大夫人的好东西很久了,虽然不姓裴,可她也算裴大夫人的亲戚,凭什么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了那个小丫头片子?甚至连她的嫁妆,裴家都没出多少,赶巧如今自己家王爷与东宫那位合谋,她可要好好趁着这个机会好生搜刮一些东西出来才是。
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辛苦这趟?
王进宝看了眼这位表姑奶奶,笑出声:“您且瞧着,裴家到时候但凡有一个铜板,都不会错过,但是誉王那边……可要麻烦姑奶奶您多美言几句,不然小的日子过不下去,也不会忠心,您说呢?”
宋蓁深以为然般点头:“自然,若不是那不识货的主子,你也不能另寻高枝。”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不远处骤然燃起明亮如火的烟花,紧接着,他们就看见裴家大门方向烧起火光,宋蓁当即坐直身子,满脸都是期待:她并不担心自己跑不出去,虽然如今裴家大门起火,但是还有别的路能走,到时候那些裴家人要跑,就只能从那几条道,她过去的时候,还能顺道耀武扬威一二。
旋即宋蓁又有些惋惜:只可惜那个小贱蹄子不在,不然到时候看见那张好看脸蛋受辱,才是最有兴致的。
……
裴家起火之后不久,宫中小黄门便入门将此事通告,在皇帝的授意下,此事并未瞒过跪在堂中的裴家两父子。
天子也满意的看见父子两人双双变色。
“如此……朕当即便派人,你们父子也快些回府才是。”
天子开口倒是开的大方,但是宫中侍卫也有定额,如此支援臣子本也是例外,一时间并挪不出多少人手来,何况如今起火闹到宫里,想必一时间也不是好解决的,加上京都内对裴家虎视眈眈之人并不少。
裴家父子知道,这就是天子在等待的机会,要么武王出手相助,借此给武王按下一个罪名,要么裴家往日里藏着的人手倾巢而出,到时候天子也能借此给裴家扣上一个罪名。
下场都不会太好。
深谙帝王心术的父子两人深深叩首,口称万岁。
只说愿自行回府,不敢打扰天子。
……
东宫,裴冲才走出宫门,就碰见面色难看的自己父兄,也就才知道裴家之事,但他也很是明智的在此刻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跟着父兄一道上马飞奔而去。
裴家尚未到穷途末路!
而与此同时,裴家出事的消息也如插上翅膀般飞到陈家与杜家。
杜妗顾不上什么闺秀风范,披衣起身便直奔自家母亲处。
陈姣更是当场点了自己父亲分配给自己的女兵就要外出,只是还未离开府门,就被自己的母亲当场拦住:“你这档口是要去做什么?裴家的事情你当有那么简单?如今她们府上那个姑娘还不知所踪呢!”
“听闻在归家路上就被人截胡,焉知不是专门针对裴家下套?你爹如今不在京都,你老老实实待着才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