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霈任由她叽歪,等话说完,才轻飘飘开口:“绛云姐姐的卖、身契还在外祖母那里,我是没本事发落的,到底是外祖母那边的人。”
翠湖惋惜不已,主子这话明摆着就是对那个生了异心的小蹄子不待见,却插不上手,谁让人家背后靠山是老太太?
她两只眼滴溜溜的来回转,裴霈看着只觉好笑:收拾当然是要收拾的,只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绛云的卖身契并不在自己手里,翠湖的也不在。
真有什么事,她是没权利处置这两个人的,况且就算她去要,霍老太太也绝不会给,不过嘛,一旦或者翠湖坏事,变得可有可无,作为惩罚,那两张卖、身契说不准就到自己手里了。。
裴霈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一双秋水长眸笑得眯成月牙。
但如今还只是可爱,还未曾露出任何上辈子那般美景。
绛云进屋时,看见的就是在翠湖面前笑逐颜开的裴霈,顿时暗自生气:翠湖这小蹄子趁着自己不在,又来谄媚!
一日相安无事。
天色又渐渐暗下来,霍琇照旧去接在大房那边暂时待着处理账本的傅氏,等待时恰巧跟霍璇的丫鬟撞个正着,她余光望见白瓷盖下隐隐约约他透出的金色,唇角微微翘、起。
“看见什么,这样开心?”
傅氏出声打断,霍琇连忙上前接过傅氏手里的东西再递给杏鹤:“那表妹看着确确实实是个糯性人,女儿也打听过,沈世子据说是亲自叮嘱她带金耳回来跟璇姐儿补身子,因此真正有情分的恐怕是璇姐儿跟沈世子而并非霈表妹。”
“若是霈表妹有这份福气,恐怕外祖母会拦着女儿,可偏偏是大房,从大房手里抢东西,还不简单么?”
霍琇压低声音,却这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傅氏慈爱而欣慰地看着,叮嘱道:“那你也不可小觑了你那表妹,咱们家是个什么形势你明白,她那张脸,就算只是个花瓶空架子,也是厉害的。”
母女两依偎着走远,影子慢慢拉长。
霍家一夜无事。
“霈姐儿,我跟你一块坐,你个子小,恐怕上课时不好听先生说学问,我个子高一些,能替你抄笔记,这是今早新鲜炖的燕窝粥,你也吃一些,最是滋补。”
次日一早,裴霈就被霍琇拉着坐在一处,话还没说上几句,手里就被塞进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裴霈暗自赞叹:伸手不打笑脸人,偏偏霍琇又能将这些事处置的清爽不惹人烦,怨不得上辈子原本要做太子妃的人会是出身不算高的霍琇而并非其他人。
实在是……令人如沐春风。
她低头吃了口燕窝粥,腼腆笑着跟霍琇道谢。
余光恰巧看见脸色不善的沈照,她连忙把碗放回食盒:“给世子请安!”
她没落下霍琇,带着一道行礼。
沈照目光越过已经算得上亭亭玉立玲珑有致的霍琇,在裴霈身上停留片刻,紧接着扫了眼白花花的燕窝粥,心底哼笑不已。
他给她送的金耳不见她带来学堂吃,一点不知道好坏的燕窝倒是吃的开心,身子骨本就不好,这病了几日,脸颊肉又少了许多,原先她这样行礼,分明还看不见下颔线条,如今却清晰可见了!
沈照想到那只酸枝木盒子里情意缠、绵的一堆东西,更觉头疼,硬、邦邦回了句不必如此,便径直越过裴霈落座,只留给裴霈一个后脑勺。
裴霈松了口气,拉着霍琇坐下,小声嘀咕道:“我不曾骗琇姐姐,您看,世子确实同我没什么情分。”
霍琇深以为然。
坐在前头的沈照隐隐约约有转过头来的架势,却最终老实坐住,他的手藏在袖子里,捻了捻,粘上不少栀子香气。
这一堂课上的很是……
给霍琇出风头。
夫子说的东西她都会,且都能作答,偏偏作答之后还不忘不着痕迹地恭维夫子两下,以至于这位原本极其讨厌有才女子的老夫子都很是夸奖了霍琇几句。
霍琇之长袖善舞,令人叹为观止。
待到散学,霍琇没拉着裴霈说话,裴霈便趁机带着翠湖逃之夭夭:她理解,香饽饽沈照还在学堂,她这种小鱼小虾才不要紧。
沈照看着行走迅速却仍旧动作得体的某个人,眼底泛起冷笑。
“过几日去跟外祖母说,我这个年纪也该学针线,我年纪小,迟些读书、读书少点不碍事,反正年纪也还小的……”
“诶哟!”
走着走着,原本正在叮嘱翠湖的裴霈,突然轻呼一声,当即跌坐在地,这可把翠湖吓得不轻,连忙蹲下身来查看,裴霈拉住她,嘶嘶抽着冷气:“在、在外头,不方便,多半是扭着了,你去把绛云带过来,到时候背着我回去。”
翠湖如何肯平摊这种救护主子的功劳,连忙摇头,裴霈一双眼蓄满眼泪,只说疼痛,言语间带上轻微小姑娘家的娇蛮抱怨,翠湖这才不情不愿起身。
但翠湖前脚刚走,后脚裴霈就自己站了起来,她提着被青苔弄脏的石榴裙,冷冷盯着一个地方,脸上笑容却还乖巧羞怯。
“……是璇姐姐还是琼姐姐?”
她方才在这附近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正是她配的白栀硝才有的味道,她生来嗅觉灵敏,才能闻出这点不对劲,提前打发走翠湖。
白栀硝除了她之外,霍家能沾上味道的只有沈照跟大房两姊妹,不过沈照现在应该忙着应付霍琇,绝无可能出现在此。
所以只能是霍家两姊妹,至于是谁不重要,偷偷摸摸在这里拦着她绝对不会有好事。
在这个瞬间,裴霈脑海里想过很多种可能:金耳事发,或者她们两个人收拾不了霍琇,偷偷来找她麻烦。
而非要私下堵住她的麻烦,恐怕就不是前几日那样嘴皮子上尖酸刻薄,而是要动手。
至于她们敢不敢打死自己?
裴霈知道,她们敢,而且一个死人永远不比活人有价值,这笔账不仅她会算,霍老太太也很清楚。
留着翠湖在这里,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只会火上浇油。
前者会让霍家两姐妹坐实金耳是她撒谎算计,若是后者,翠湖多半会在两姊妹要挟下作壁上观,甚至还可能成为帮凶。
裴霈深深吸了口气,蹲下腰抓紧一块石头握在手里。
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假山。
轻微地脚步声渐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