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然来,银翘再没有阻拦的由头,便将沈照迎进碧纱橱内,霍琼要跟,却被银翘拦下:“琼姑娘,我家姑娘病得厉害,早说不见人的。”
霍琼气的瞪眼,冷笑道:“那沈世子怎么算?好哇,你们主仆两个许外男私处,倒不许我见?”
若是裴霈醒着,必然要放霍琼进屋充当棋子,但银翘忠心有余,机巧不足,此刻便只会按裴霈原先吩咐照办:“姑娘昏着怎能见客?”
她竟是不将沈照当做客人般回话。
霍琼抓着这点漏洞还要逞凶,内堂里却转出一人,轻飘飘把这发威的小母老虎按住。
……
沈照立在碧纱橱门口听外头喧闹,他打定主意:若是那叫银翘的婢女脱不开身,他也绝不一人去见那裴家姑娘,免得落人口舌。
但事情平息比他想的快,他只听得轻飘飘几声年轻女子呵斥的动静,那霍家的刁蛮姑娘就停了动静,片刻后几声脚步略显急切的响起。
“沈世子,您、您还没进去?”
银翘惊喜不已,沈照见她神情倒不似作伪,确确实实不愿意自己孤身入屋,心下疑虑方有缓解,但仍要试探:“你家姑娘怎不见她自己表姊妹,反见我这么个外男?”
银翘不明其意,领着他往里走:“姑娘先前只说您若是来,务必叫醒她,奴婢今日见您来,想着姑娘病重,难得好眠,便不忍按姑娘吩咐,本是不想您来见她的。”
“但琼姑娘偏生领您过来,奴婢不敢再拦,至于琼姑娘她们,我家姑娘说了,若是她昏睡便不让人进。”
沈照倒觉稀奇,探病皆是隔着屏风,无论清醒与否都见不着病容,如何昏睡时就不让人探病?
说话间两人已进内室,银翘转进屏风后轻声呼唤几句,但裴霈病得厉害,只是醒不过来,她从屏风后走出,满脸歉意:“世子,姑娘她还病着,怕是没法见您了。”
沈照此刻才确认他今日进这碧纱橱,并非被人算计。
“不碍事,过几日若是得空,我再来。”
他说客套话要起身,屏风后却在这时传出几声呜咽,哀哀切切,直教人心酸欲碎,绊住他脚步,沈照驻足去听,翻来覆去只是几句悲戚低语:“爹……娘……”
病中人身子难受时自然呼唤爹娘,沈照初来京都水土不服,也有缠绵病榻的时候,对此倒熟悉不过,但他此刻听得这两声,竟觉像是死过一回再从九泉下还阳的精魄口中所出,悲哀伤痛,远胜常人。
“难道霍家待她便如此不好么?以致病中昏睡,也哀痛无比?”
沈照无心多留,心里却忍不住多想,他转身往门外走,余光却瞥见桌上尚未来得及清理的笔墨,突有所感:难不成这一本《落花集》是她一人誊抄?
思虑间,他已然走出碧纱橱。
沈照将《落花集》交给蔺江陵,蔺江陵接过却不急着看,反倒看向他:“你去霍家一趟又遇上什么事?”
“你怎知道?”
沈照本不想把裴霈恐是誊抄书籍病倒这事告诉蔺江陵,免得再起纠葛,谁知蔺江陵却一语道破,倒叫他不好瞒。
蔺江陵指指脸颊,笑道:“你脸上藏不住事,一点风吹草动,顷刻便看得一清二楚。”
沈照不信,只说蔺江陵胡扯,待到蔺江陵让他自个儿对着婢女取来的铜镜一照,看见镜中人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才无话可说:“是有事。”
他把裴霈的事三言两语说了,蔺江陵起先还笑,到最后面孔上便不见一丝笑意:“改日让江月下帖子请她来府中小坐。”
沈照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蔺江陵会惦记着要亲自上门探病来给裴霈在霍家立脸面,既然不是,他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