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婆子嘴一撇,吊梢眼里全是尖酸刻薄,“我去哪找银子,你的丈夫,你想办法。”
刚刚老四的惨状,她与老头子是瞧见了。
苏氏会找她拿银子,她也料到了。但老四是否有救,还得看大夫怎么说。
不过以她见过的生死来说,老四这回只怕是没得救了。
那血淋淋的样子,不知道要砸多少银子。几年前,隔壁村那个被老虎咬伤的,还没老四严重,用了十几两银子,最后还不是死了。
刚刚她与老头子也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一文不拿的话,会被说闲话。
最多拿三两银子!
能治好,地里的活还有人干,比请人干强。
若是不能,那就是老四命不好。
三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让她猛地拿出来,比割了她的肉都痛。
苏氏也不作声,举菜刀亮了亮。
“你想干什么?”
李老婆子往后缩了缩,这苏氏定是失心疯,还想杀她不成?
“我再问一句,给不给银子?”
苏氏瞪着双眼,眸子里全是戾气。
“拿三两银子给她。”李老头幽幽开口。攀在脸上的褶子像蜈蚣一样,十分恐怖。
李老婆子不情不愿地抠出银子,扔在苏氏脚边,“讨债鬼!”
苏氏捡起银子,菜刀往地上一扔,好巧,也落在李老婆子脚边。
吓得李老婆子跳了起来。
“悍妇,老四娶了你倒了八辈子霉。老四就是被你们娘俩克的。”
苏氏无心再理,能在他们手里抠出三两银子,已经要了他们半条命。
不过,比想象中的拿得爽快。
走到牛车旁,她把李杳放在李老四旁边,“大黄兄弟,还得再麻烦你帮忙赶车,嫂子谢谢你。”
大黄别过脸,脸很快红了。幸亏天暗,别人也不会仔细看他。
朱胜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二两银子,“老四媳妇,你先拿着去用。”
依他看,老四这回只怕凶多吉少。老四同儿子关系好,他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只是可怜老四摊上这样的父母,三两银子也拿得出手。
别人的家务事,他虽是村长,也没办法插手。
只希望老四吉人天相。
苏氏接了过去。她没有推辞,也不能推辞。救老四要紧!
别看她现在面无表情,其实已经快撑不住了。
但,她不能倒!
村长的好意,将来她一定回报。
与李家的冷漠不同的是,竟有几户人家跟村长一样给苏氏递了银子。
苏氏双手捧着,一时连口也张不开。感谢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看着生命垂危的李老四,滚出了两滴滚烫的眼泪。
事不宜迟,大黄已经甩动了鞭子。
从青山村到镇上不算远,三十里路,但是赶牛车也不快,再加路不好走。
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走到。
这时天已微微亮。
李杳守在爹身边,一直默默地观察着。还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他喂了两次葡萄糖水,喂了一次消炎药。
幸好出门的时候带了个水囊。
苏氏整个人好像行尸走肉,脚底磨出水泡,她也感觉不到痛。
李杳反而更担心她。
接二连三的打击,真怕她承受不住。
好在到了医馆,苏氏就活过来了。
希翼地敲着紧闭的门。终于在她快崩溃的时候,里面的门栓动了。
很快就有药童探出头,看到着急的妇人,与门外的牛车,立马拉开了门。
小黄把李老四背了进去,那药童的师父也出来了。
步伐很快,看得出是个好大夫。
“小黄兄弟!”大夫迅速上前。
原来是认识的!
李杳见娘松了一大口气,显然,她觉得熟人会更尽心尽力。
“大夫,救救我丈夫!”像是拉到了救命稻草,苏氏的声音带着乞求。
“我看看!”大夫先翻开李老四的眼珠看了看。
尔后道,“抬进内室。”
这会医馆只有个小药童,这话显然是对大小黄说的。
兄弟俩很有默契,大夫话音落。兄弟俩抬着李老四往里走。
苏氏也跟着,被大夫挡在了外面。
“给这位娘子倒杯茶!”
“娘,”李杳拉着苏氏的手,“爹会没事的。”
她有些后悔说了那翻话,大概李老四听进心里去了。
早知道会让娘变得恍惚,就不该这么急进。
苏氏摸了摸杳儿的脸,“娘没事!”她苦笑道,“等大夫给你爹看完,再请她帮你看看。”
“杳儿不用看。”李杳努力弯起嘴角,“杳儿有神仙救,爹也会有神仙救的。”
这话让苏氏眼睛一亮,瞬间燃起了希望。
等到大夫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苏氏抱着李杳歪靠在椅子上,这会大夫出来,她瞬间就醒了。
“大夫,我丈夫他怎么样了?”
她有些抖,很紧张。
“并无性命之忧。”
苏氏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他伤口太多太深,导致失血过多,需大补。又被猛烈撞击,右腿骨裂,需好生休养半年,只是那腿无法恢复得跟从前一样。”
苏氏想过最坏的结果,听了大夫的话,难过心痛,但还能接受。
活着就好,活着就是希望!
李老四是下午醒来的,睁开眼就看到一大一小守在病床前。
“媳妇!”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醒了!饿了吗?我去给你买包子。
不,不,不能吃包子。你刚醒还是喝点稀粥。”
苏氏有些慌乱,这是在医馆,病床也只是临时的。她根本弄不到稀粥。
“我不饿,让你担心了!”李老四伸长一只手。
苏氏忙握住,挨着床坐下,“别说这些,能捡回命真是太好了。”
李老四只觉鼻头一酸,他真是何得何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偏偏,他们看不到啊!
可是,他早就不期望别人对媳妇的肯定。
那些人根本不配!
他的决定没错。
说他凉薄也好,说他忘恩负义也好,说他不孝也好,他都不管了!
这些年的付出,抵养育之恩绰绰有余。
从此,他再也不抱幻想。
李杳眨了眨眼,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原来,这就是父母爱情。
真好!
“杳儿,”李老四有些尴尬,他还有好多话想跟媳妇说,但闺女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虽然杳儿才五岁,但自从她受伤醒来之后,他总觉得杳儿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那些过分聪颖的话。
李杳窝到了苏氏怀里,她习惯了这个动作。
“爹吓死杳儿了!”她瘪嘴,稚气如初,“也吓到娘了。”
“以后不会了!”像是保证,又像是许诺。李老四暗下了眸子。
这人一醒,药童就来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