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事情就很棘手了。如果祁白浪不答应盛文罗,那么来一盅和黎百二的性命难保,如果祁白浪答应了盛文罗,那么鄱阳帮必须并入绿林帮,祁白浪多年来的心血将化为乌有,鄱阳帮的未来也将坠入深渊。
这时候,作为其中的利益攸关人,我必须先表个态。虽然我对来一盅和黎百二的生命,看的和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但是需要损害朋友的利益,才能换回自己的安全,这样的事我是绝不会干的。
我朗声说道:“祁帮主,这件事情你无需纠结。对我来说,来一盅和黎百二固然重要,但是损害你们鄱阳帮的全帮利益,才能救两人的命,这样的事我办不来。即便是来一盅和黎百二知道这件事情,也断然不会同意。你不用多虑,我绝不会怪你。”
祁白浪摆摆手,接道:“吴掌柜,从你在广州城救我时,我便深知你的高义,我欠你一命,欠你们翠仙楼一命,也欠来一盅和黎百二一命,这样的恩情,怎么还也是还不上的。这次来一盅和黎百二遇险,我甘愿拿自己的命来换他们两人的周全,但是之前主动权不在我手上,我只有干着急的份。现在事情有了转机,给了我一个救两人的机会,如果我再不把握住,对救命恩人都见死不救,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世上苟活呢?”
祁白浪的话情真意切,听了让人颇为感动,我刚想说话,却被三爷拦住。
三爷站起来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老朋友、好朋友,你们的脾性我了如指掌。吴掌柜刚才所说,绝对出于肺腑。祁帮主一番话语,也绝非虚言。盛文罗离开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事,现在终于有了一些头绪,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人,是一定要救的,帮,也是要合的,但是我们一定要变被动为主动,不能让绿林帮牵着鼻子走。”
我和祁白浪对视一眼,一齐看向三爷,难道三爷同意合帮一事?
三爷在大厅里慢慢踱了一个来回,抛出了他的重磅言论:“合帮一事,其实由不得我们,是势在必行之事。”
正当我和祁白浪张大了口惊讶之时,三爷接着说道:“你们看这事的来龙去脉,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先是绿林帮找人来探口风,许以重利,要求合帮,被祁帮主坚决回绝,那帮人一看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接着出了第一道必杀令,祁帮主带人经过广州城时,差点全军覆没,等到祁帮主好端端的回来,重新稳定了鄱阳帮的局面,他们接着又下了第二道必杀令,逼着高桅杆也去岭南道一趟,一连逼着鄱阳帮的一二号人物去岭南道,这是要对鄱阳帮斩首的节奏,一旦群龙无首,那么他们的事就好办了。即使这样,祁帮主仍没有屈服,于是他们又采取了新的策略,知道祁帮主是重情重义之人,就拿着他的救命恩人来相逼,逼迫祁帮主就范,看你到底答不答应。”
听完三爷的分析,我的背上立即直冒冷汗,再看祁白浪时,他既气愤,又无奈,一拳头锤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
三爷接着说道:“看绿林帮的架势,如果这次祁帮主还不答应,那么他们会继续出招,一招更比一招狠,一招更比一招毒,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他们出招,我们只能接招。前面绿林帮出招,鄱阳帮已经损失了三当家和四当家,祁帮主的伤势仍未痊愈,全家老小都被追杀,这次想化解高桅杆所接的必杀令,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巨大的损失。这么看,如果绿林帮再出招几次,鄱阳帮的损失将会更加惨重。只是应付绿林帮的出招,鄱阳帮就会精疲力尽,祁帮主想找他们报仇,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三爷的话虽然听起来让人丧气,但却是事实,大家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既然三爷说到这里,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有了后续的应对方法,我喝口茶,静待三爷继续分析。
五秀才等不及,说道:“三爷,您老闯南走北,见多识广,这个……诡计多端,老奸巨猾,您肯定想到了应对之策,赶快教教我们呗。”
三爷没好气地看了五秀才一眼,笑骂道:“你这个五秀才,说话忒不讲究,什么叫诡计多端,老奸巨猾,把我说得多么奸诈一样,你就不能学学我徒弟小四,那说话才叫让人爱听呢。”三爷对他的“爱徒”蓬头四怎么看怎么顺眼,连蓬头四说话都觉得顺耳,他是没见蓬头四说话噎死别人的时候。
五秀才看向我,一脸着急,看样子是想不出好词了。我们翠仙楼这群伙计,整天就知道互相斗嘴贬损,贬义词出口成章,褒义词一个不记,等到用的时候就干瞪眼了。我悠悠地蹦出了两个词:“心思缜密,足智多谋。”
五秀才赶紧说道:“啊对,三爷您心思缜密,足智多谋,肯定想到了应对之策,赶快教教我们呗。”
三爷瞪他一眼,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想变被动为主动,那么合帮一事就势在必行。”
祁白浪问道:“三爷,这话怎么说?”
三爷说道:“现在我们处处被绿林帮牵着鼻子走,一直处于被动之中,是因为眼下有三件事情很棘手,也就是绿林帮给我们设的三个难题。一是祁帮主之前被绿林帮追杀,这事绿林帮一直没有说停止,你要时时提防,二是高桅杆接到的第二道必杀令,这事想完成难度不小,三是来一盅和黎百二性命系于他人之手,还有可能将翠仙楼暴露出来,危险性也很大。如果鄱阳帮同意合帮,这三件事将一次性解决,绿林帮现在擎制你的手段,将会一下子全部消失。”祁白浪点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三爷接着说道:“如果答应他们合帮,虽然并非如你祁帮主所愿,但你毕竟坐上了第二把交椅,你在鄱阳城根深蒂固,在这块地界里,还是你说了算,也不怕他们绿林帮翻了天。到时候新的绿林帮发展成什么样,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是能把刁展堂排挤掉,坐上头把交椅,那么这新的绿林帮,也有机会变成新的鄱阳帮。”
祁白浪苦笑道:“三爷,你就别高看我了,等我们合帮之后,可以预见刁展堂肯定会极力削减我的势力,逐渐架空我。到时候,我就是下一个慕行方了。”
三爷摇摇头,说道:“一时半会不会的,毕竟刁展堂还需要你帮助他控制鄱阳城的局面,他如果敢对你动手,你们鄱阳城以前的那些零散的小帮派,又会乱了套,将鄱阳城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他们绿林帮在鄱阳城站不住脚,他后悔都来不及。所以这事关键还要看你,如果你能表面顺从刁展堂,融入到新的绿林帮的核心层,以后慢慢就会有机会了。”
祁白浪正色道:“三爷说的在理。来这里之前,本来我已经想好了,为了救来一盅和黎百二,我肯定会同意合帮,但是我实在不愿意看绿林帮那帮人的丑恶嘴脸,所以打算一救出来一盅和黎百二,我就退帮归隐,带领全家人远走他乡,安稳地过下半生日子。但是刚才三爷这么一说,让我立即打消了退帮的念头,这绿林帮觉得我碍眼,我还偏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他们想轻松地控制鄱阳城的局势,没门!我倒要看看绿林帮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三爷拍手叫好道:“好!这才是祁大帮主该有的风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