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这俗话到底是谁说的？
檀笑扶着柳腰，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勉强抬起酸胀的小腿，细腻的汗珠布满整个额头，少女望着不远处的山头，心里暗暗嘀咕。
老者自然来到中间，走的仍是不急不缓，不过今日手中倒是不再拿书，看山望山，看水见水，见晴朗颂歌。
老者的曲风千奇百怪，有低声吟唱，有高声呐喊，有直抒胸臆。有百转千回。
少女的评价是有的挺好听，爬山都能轻快几步。有的太悲凉，爬山像去上坟。
老者听连少女的小声嘀咕，哈哈大笑，后来尽挑些欢快的唱。
人老了，要识趣。别让小辈太过厌恶。
走在最前方的少年，腰不酸，腿不疼，脚力强劲，健步如飞，一口真气流转于身体各处，生生不息，奔腾不止。
虽然被他稀里糊涂修行到了去凡境，可实际上他一点修士的手段也不会。如今大多时候，还只是能在武境上下功夫。
王平回头看了一眼队伍最后方的少女，指着右前方的小亭子说道：“前方有个凉亭，我们歇一歇，上方便是山顶处。”
亭子是一阶寻常小亭，木质结构，中间放着一张圆形石桌，旁边摆着四张小方凳，取有天圆地方之意。
王平让老者先入亭，他在门口等待后方的少女。
老者今日起了兴致，坐在小方石凳上，拿出一根长笛，悠悠吹颂起来。
笛声悠长，婉转曲折，流转于天地之间，给人一股缥缈之意。
王平听的如痴如醉，连他这不懂行的人都能听出笛声中带有的思乡情意。
老者的家乡在哪？又有多少年没回过家了？
还没等少年来得及细想，远处的身影姗姗来迟，看着满头大汗，面色绯红的少女伸出手来。
少年不由分说，从竹镯中取出一个大壶，又拿出一个竹杯。
甘甜冰凉的泉水入喉，少女这才缓过了神，趴在石桌之上，神情萎靡。
老者瞧着热气蒸腾的少女，冷不丁的说道：“小姑娘，你可知自己有修行天赋？”
趴在石桌上的少女，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没心没肺的说道：“之前白山神还想收我为徒，我应该是有一点的吧。”
老者颇感意外：“老白居然想收人为徒？倒也新鲜，你没答应？你可知白华安虽无门无派，却是正经天帝所封山神，真真切切的神仙，你们大启国的岁数可还没他大。”
少女不耐烦地摆摆手，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们修士不都喜欢讲究个缘分么？我没有眼缘，自然就不想答应。”
“其实是怕苦怕累才不想答应。”一旁的王平悄悄跟了一句。
被少女狠狠瞪了一眼。
少年转头看向远方，神情有些尴尬。
“哈哈哈！原来如此。”老者闻言哈哈大笑，这女娃娃别看在外人眼里文文静静的，实则专吃自己人。王平这徒孙没用，害得自己也遭了殃，明里暗里也被这小姑娘白了不少眼。
檀笑见老者信以为真，连忙还想解释道：“那些男子学了点本事，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一个个动不动就要除暴安良，匡扶正义，我可没有他们这么伟大，索性不学不做就是了。”
老者瞅着小姑娘窘迫的样子，愈发觉得有趣，假装反驳道：“男人哪有都这么傻的，穷则独善其身，只有富了才能通济天下。”
少女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少年，一切竟在不言中。
这下本来尴尬的少年，变得更加尴尬了。
王平仰望着不远处的山头，小声嘀咕道：“谁还没个大侠梦？”
少女无奈的看向老者，“您老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老者笑眯眯的掏出一本书册递给少女，缓声说道：“我平生最大爱好，诗，书，礼，乐。前三者皆有后者，唯独乐这一块，偏偏没出个有悟性的，今日听你一言，茅塞顿开。这三千毛小子各个学了本事，不是要打打杀杀，就是要大展才华。哪有功夫学习我的这些乐谱。”
“既然小姑娘你是破题之人，可有兴致做这解题之人？”
少女接过书册，泛黄的书页上写着个大大的‘乐’字，翻开书页，里面记载着不少乐谱，每一行都有批注。
在皇宫长大的少女，自幼也学过不少礼乐知识，仔细瞧了瞧，才发现这些竟都是古谱，有些年份甚至还在大启建国之前。
老者见少女这副识货的样子更加欢喜，天晓得，他这本如此珍贵的古谱拿给那些臭小子看的时候，没一个人在意的。
转头就要和自己讨论什么富国论，强国策。
暴殄天物！对牛弹琴！
多少年了，老者做梦都想觅得一知音，明白自己在乐理上的抱负。
孤芳自赏，固然可贵。可若是能得一知心人，那才是万万难求。
少女这本书册越翻越心惊，感叹道：“批注之人对乐理的理解和认知，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巧夺天工。其思之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老者捋起胡子，一脸满意的神情根本掩饰不住。
“只可惜...”檀笑轻轻合上书页，想要递还给老者。
老者眉头一皱，眼中露出急切的光芒，“只可惜什么？你不喜欢这么？没事我这还有好几本。”
檀笑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我这人比较懒，不怎么想学。”
见到少女的这抹笑容，老者反而冷静了下来，刚才一时激动差点乱了阵脚，差点着了这小姑娘的道。
这下他不急不缓的说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若说辩论，他老人家几百年都没有对手。
谈判的话，也就输过一次。
谁知少女没给老人任何机会，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真是后生可畏！
老者哭笑不得，若是被其弟子看到定会大吃一惊。
师父竟也有吃瘪的时候。
老者也不勉强，拿起那本古谱，页页翻阅，页页回味，页页惊喜。
一阵寒风从远方刮来，吹过山川，吹过峡谷，吹进小亭。
老者一伸手，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为少女挡住了寒风。
“知道了知道了，再等等，你们怎么比我还啰嗦？懂不懂怜香惜玉？怪不得一个个都是大老粗，连媳妇都没有。”
老者望着从山顶方向走下来的少年，埋怨道。
“又是个毛头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