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传来一个委屈的女声,哭哭啼啼的说道:“原来是孔先生,今日是小妹当值,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老,还请恕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者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他故作洒脱的说道:“听着声音可是耳熟,可是电母姑娘?”
女声回应道:“今日雷公哥哥又出去喝酒了,又丢下我一人当差,按照天庭律法,有人搅动了天道,才特此降下神雷。既然是孔先生,那定然是搞错了。”
老者有些心虚的指着一旁的雪后,打起了哈哈,“有人豢养这等阴晦之物,被我当场抓住,这才搅动了天道,引出了雷劫。”
“原来如此,我会记录在册,后会有期。”
空中的女子听着蹩脚的解释,强忍着反噬的伤痛,打了声招呼便消失不见。
老者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同情的向王平说道:“别看这电母表面上客客气气,这次算是结下了梁子,武夫十境中的后三境每进一步,就会降下雷劫,今日她瞧见我们在一处,以后你小子可要受苦咯。”
王平面对这往后带来的无妄之灾,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如今他只想知道手上小人般的雪后,到底要如何处置。
老者看破了少年的心思,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闭目养神起来。口中嘟囔道:“别急,既然给你了就交给你自己处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咚咚咚!”
还没等王平听明白老者的意思,轰隆隆的鼓声从远处传来。
鼓声嘹亮,每一击都如同击打在心脏之上,旁人听的直发慌。
仔细听来,王平惊讶的发现,这鼓声竟是从地下传来!
“咚咚咚咚!”
鼓声由远及近,愈发的响亮。
一个巨大的轿辇,在鼓声的伴奏下从地底之中慢慢升起。
各个脸色惨白,目光呆滞的阴兵像是受到某种命令,齐刷刷的放下轿辇,让其轻轻落在地上。
纯白色的轿辇如同纸糊的一般,纸窗上算是破破烂烂,露出大小不一的小洞,更是添上了几抹凄凉。远远看去带着阵阵肃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轿辇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落在了陆判二人的面前。
手执判官笔的男子猜到轿辇之中所座何人,免不得心中一片鄙夷,若不是高大老者解决了雪后,怕是这位大人迟迟都出现不得。
“孟婆,你偷喝孟婆汤,私自入了轮回,扰乱地府秩序,你可知该当何罪?”
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从轿辇之中传来。
陆判察觉到怀中的女子微微颤抖,不自觉用力握住她的手,示意不用担心。
他微微躬身,沉声说道。
“秦大人!下官在几年之前便察觉到这亡灵村有古怪,特意派孟婆徐氏前来查看,谁知她遇到意外,失了记忆,这才迟迟未归地府,如今她已恢复了记忆,还望大人开恩,允许她重返地府。”
轿辇中的秦殿司冷哼一声,显然对陆判的说辞并不买账。
只见秦殿司缓步从轿辇之中走出,他身形高大,五大三粗。短脸宽口,头戴长冠,身穿一件暗红色的长袍,不怒自威。
秦殿司一双怒目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女,开口斥责道:“你陆判身为本座手下四大判官之一,一直秉公执法,刚正不阿,如今竟然知法犯法,为这小小孟婆开脱!你这般行为,要本官作为一殿之长,如同向阎王大人交代?”
陆判闻言身躯一震,秦殿司的话虽然冠冕堂皇,却恰巧直击他的内心。一生无愧于地府的亡魂,无愧于天下人,独独愧于怀中的女子。
他轻轻将女子放下,不等众人反应,坚硬如铁的笔头直直刺进他的心脏,陆判发出一声闷哼,脸色骤然间变得苍白。
徐容见陆判如此决然,发疯似的去捂向他的伤口。
奇怪的是,伤口竟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秦殿司对男子的所作所为也是大吃一惊,惊声问道:“陆判!你这是何意?”
一个小人从陆判的伤口处爬出,依依不舍的抱着他的身躯,小人通体散发着片片金光,仔细闻的话,还能闻到一股奇香。
陆判轻拍女子的后背,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花擦去,他的脸色愈发的惨白,眼神却更加的明亮。
“秦殿司,下官愿意用这五百年的功德,换取徐容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
秦殿司见到那金色小人,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他,此刻心跳也不自觉的加速,地府之人所修无非就是这功德二字,所谓得道者多助,多功德者自然也能免去这地府的苦差事,羽化飞升,位列仙班。
女子泪眼婆娑,使劲摇头,哭喊道:“我不要回地府,我愿意受那十八层炼狱之苦,我不需要你管!”
秦殿司闻言脸色一沉,一板一眼的说道:“孟婆徐氏,你可知你所违反的规定,按律可让你在寒冰地狱受那百年炼狱之苦,永生永世不得超身!”
徐容使劲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毅然决然的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去承担这些代价!”
秦殿司听完女子的话语,目光转向陆判,一言不发。
陆判心领神会,笔尖从心口拔出,金色的小人顺着笔尖冲他鞠了一躬,随即向秦殿司飞去。
秦殿司看见手中接近玉化的金色小人,心中分外惊喜,装腔作势的说道:“陆判官先前说的不错,孟婆徐氏虽然你触犯了律法,但本官查明下来却是情有可原,如今给你两条路可走,一是你着一世算是枉死的,按理可再转世成人。二是你本是奈何桥上的孟婆,若是你有意回去,本官也可网开一面。二者你自已选择。”
徐容恶狠狠的看向秦殿司还想出口反驳,却被陆判拦了下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中的判官笔渐渐消散。
秦殿司看在眼里,不免唏嘘道:“这男女之爱到底有何力量,可以让人舍去了这百年修为,陆判如今你判官笔已散,只得做个鬼差小吏,这真的值得么?”
“这是我这几百年来做过最值得的事情。”
陆判牵起女子的手,狠狠握住,欣喜之余又有些懊恼,为何自己几百年前没有这样的勇气,去牵自己亲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