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芙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最先闻到的便是一种淡淡的香气,非常清雅,像是某种轻盈的木质气息,但又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身下躺的床柔软无比,好似陷进了一团蓬蓬松松的棉花糖里,房间里的装饰风格,是极尽的奢华,她都怕自己一脚踩下去,踩到的是金子。
一位肤白貌美的红衣女修,隔着窗子轻轻敲了敲窗棂:“早上好呀,小师妹,你想在这里吃早饭,还是回宗门吃?”
蛮族的早饭,叶芙都连着吃上好几天了,倒是师父做的早餐,暖胃又清淡,离开宗门有十来天了,听四师姐这样提起,还怪想念的。
听说叶芙要走,蛮族的人全都赶来送行,依依不舍。
上了年纪的阿嬷,高高地把竹子编成的簸箕举在头顶,里面是她们精心为叶芙打出来的西米。
小五带着一帮孩子,每个人都拿着一个小瓦罐,里面是他们新抓来的天牛幼崽。
那些皮肤被晒到黝黑的青壮男人,口中喊着“呦呵!呦呵!”的号子,竟然一起抬过来一间树屋。
叶芙没有收集癖,但是挡不住蛮族民众盛情难却啊,她只好把这些通通收下,“别送啦,我又不是不来啦,传送阵都搭建好了,随时都能过来呀。”
最后,叶芙还多出一根小尾巴,就是刀蛮。
她想要向叶芙和赵南星报恩,执意要跟随叶芙,为奴为婢。
花千茜微不可见地冲叶芙摇了摇头,灵虚门的不祥很难讲的,无差别攻击所有进入灵虚门的陌生面孔,万一克到刀蛮就不好了。
叶芙干脆给刀蛮编了一个谎话:“你如果真的想要报答我,就帮我训练一支队伍吧,我不缺‘贴身保姆’,平常做饭啊、洗衣服啊、收拾床铺啊,都有我家师父、师兄、师姐。
你们蛮族天生神力,是得天独厚的种族,如果你能把他们全部训练成战士,以后咱叶小芙出去啊,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那可气派得很!”
刀蛮单膝下跪,将右手放在左胸前:“您的谕旨就是我的意志!”
姜白石为刀蛮留下一册修炼功法,从藏经阁里得到,他过目不忘,虽然如今无法再打开藏经阁了,但他能把看过的书籍一字不变地默写出来。
叶芙这一番话,把赵南星给干懵了,你待的师门,确定跟我待的是同一个吗?好家伙,师父、师兄、师姐是你的长辈,还是你的下人啊?
叶芙把蛮族送的礼物全部打包好,随手扔给赵南星:“帮我拿着。”
“好嘞!”赵南星表现得别提有多狗腿子了,“不过这些可以收进储物空间的吧?”
“你是我新收的拎包小弟啊,东西都放储物空间,你做什么呀?我可仁慈了,才不忍心看到六师兄失业呢。”
彳亍口巴。
找准自我定位了。
敢情我也是贴身保姆那一排里面的,专门负责拎包。
吐槽归吐槽,赵南星当拎包小弟,还是很开心的,小师妹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一趟桐城秘境之行,如果小师妹没有出现,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踏上四师姐搭建的传送阵,叶芙冲蛮族部落的子民们挥挥手告别,这并不是叶芙第一次使用传送阵,她从藏经阁前往蛮族岛屿时,就是使用的传送阵。
但四师姐的传送阵,显然和藏经阁里的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藏经阁版传送阵十分古朴,花千茜的阵法却相当华丽,阵法的每一笔脉络都流光溢彩,简直让人以为误入了迪士尼的烟花表演现场。
传送阵启动时,头顶的上空当真有烟花盛放,不,应该说比烟火还要美丽一万倍,如同千万颗星子,从银河之中流下,于无边寰宇中坠落。
“哇——!”叶芙发出一声惊呼,还没等她欣赏完那等奇景,人就已经到了灵虚门。
眼前的场景换成她熟悉的山门,黄鹤子、林素问,还有成排的黄巾力士,一同等候在大门处。
身穿冰雪般白衣的林素问,上来给了叶芙一个拥抱,“小师妹,欢迎回家!”
黄鹤子:“桐城秘境的事,我都听说了,芙儿,辛苦你了,谢谢你,你做的非常棒!你又一次拯救了灵虚门!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叶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眼眶有些进水了,她是一个孤儿,记忆里完全没有家庭的温暖,倒是牢牢记得自己被抛弃的那个大雨夜。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被人关心、被人爱护、被人惦记。
好幸福啊。
赵南星心里七上八下的,昨天晚上他给四师姐交代了自己在桐城秘境里犯的错误,一向严苛的四师姐,竟然完全没有凶他,只说了一句:“回去睡吧。”
其实赵南星现在是灵体,还没琢磨明白灵体怎样算是睡觉呢。
他忐忑了一整夜,以为这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但四师姐直到现在也没有发飚,就她那急性子,真的生气了,早就把我骨灰给扬了。
难不成这一关我真的过了?
此时此刻,站在师父面前,赵南星心里还在打鼓。
黄鹤子伸出一只手,赵南星生怕师父是要打他。
但师父只是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小脑壳,“傻孩子,受苦了,师父煮了你最爱吃的槐花饭。”
赵南星没绷住,哇地一声就哭了。
他觉得自己这一哭好幼稚的,十三岁的小师妹都不哭,我都十六了,哭个什么劲儿啊?
可是眼泪就是忍不住往下掉,明明是灵体状态,不该有泪水的啊,你们快给我停住啊,但却越擦越多。
叶芙觉得自己眼眶湿润一点也不丢脸了。
有比我更丢脸的哈哈哈哈。
黄鹤子一点也不觉得赵南星哭的难看,这是他亲手捡回来养大的小徒弟,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别说十六岁哭鼻子了,就是六十岁,那也还是个宝宝啊。
一宗人坐在膳堂里,依旧是黄鹤子那苍老又亲切的如同唱歌一般的:“开——饭——咯——”
叶芙第一次喝槐花粥,她当然见过槐花,只是不知道它还能做成粥。
洁白的小花就躺在青瓷碗里,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的是微微的甜气,配上师父亲手腌制的酸黄瓜,叶芙恨不得一口气喝上十来碗!
黄鹤子关心叶芙:“红莲业火那么狡诈,芙儿有没有受伤?”
那当然是没有啦。
叶芙浑身上下连一个伤口都没有,就算是捅自己的那一刀,也早就被二师姐的灵丹妙药给治好了,连一个浅浅的疤痕都没留。
但她是打定主意,要躺在宗门的功劳簿上睡大觉的人,现在有机会吹嘘自己的功绩,那还不往死里吹呀!
“师父,你是不知道,当时真的可惊险了!红莲业火,那可是最可怕的一种火焰,专门攻击人的神魂,但凡——”
叶芙有一点点卡壳,本来是想要对她们形容,红莲业火威力有多吓人的,但她完全没有被这种火焰灼烧过,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赵南星在旁边补充道:“但凡心里有一丁点恶念,它就会灼烧神魂,我没有被攻击是因为身怀南明离火,小师妹能够抵挡红莲业火灼烧,是因为她心思澄澈,没有一丝一毫恶念。”
叶芙嘴里咬着一个小笼包,一张小脸鼓得也像包子一样大:“总之,当时的情况真的是十万火急,还好我及时出现,和红莲业火大斗三百回合,在异火祭坛上杀了一个七进七出!”
就硬套词是吧,这是人家赵子龙的长坂坡吧!
所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
黄鹤子还不忘又给叶芙上了一笼新的包子:“蟹粉小笼包。”
“红莲业火可怕,秘境里的修炼者更可怕,人心难测啊,当时我都进入入定状态了,竟然有人从背后偷袭我!”叶芙把蘸醋的料碟猛地往下一放,就跟说书先生在拍惊堂木似的,“危急关头,只见我以一气化三清,第一个叶芙专杀红莲业火,第二个叶芙专门入定,第三个叶芙专杀那些偷袭的无耻之徒!”
欺负谁没在现场呢?
这都整出来神话向了?
你都一气化三清了,是不是还要当当盘古开天辟地,学学女娲造人,再来个共工触山、夸父逐日?
叶芙看了看天空,好像看到了很多牛在飞,是我把它们吹上去的吗?
但这不重要,只要我脸皮够厚,反正我是准备靠这一笔吃一辈子的!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这世界上就有了光。我在藏经阁里,破解那些阵法,当时一片漆黑,只有我孤军奋战,我大喊了一声——剑来!啊不对,是——光来!”
这明显是两位圣人的故事啊,你却把它们串到一起来抄,根本就是缝合怪吧!
黄鹤子还郑重其事地搬出来灵虚门的宗门史,原本是厚厚的一摞,但自打灵虚门为了保护擎苍界、抵御魔族入侵,上至化神掌门,下至尚未引气入体的弟子全部牺牲后,上面便只剩下寥寥几语,仅仅记录每一个弟子加入宗门的时间。
如今,他重新执起宗门史册的笔,叶芙说一句,他就往上面记一句。
这下不光赵南星在心里吐槽了,就连昆吾剑都看不下去了,“咱就是说,老黄啊,你再怎么宠徒弟,也该有个底线吧?这千万年之后,你让后人翻开宗门史,怎么看你们啊?咱们修史,最重要的就是讲究一个实事求是。
说到底,也就是干了一个异火,收拾了几个金丹境、筑基的小虾米,你这写的比当年魔界举全族之力入侵,人族几乎被覆灭场面还要大呢?后代人到时候做何感想?我的吹牛先祖?”
“啪叽”,那是剑匣合上的声音,黄鹤子动作利落地把昆吾剑丢进小黑屋,“好徒儿,接着说,后来又怎样了?”
“我在火海当中,漂流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见到一座山,那山是面粉做的,必须要等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才能给老百姓下雨。这些上界神明也太不当人了!我当即就驾了一个筋头云,飞上九重天,要和玉帝老儿掰头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