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离市里比离乡下近,周双想着回出租屋休息一天,明天再回老家。
回去车上,她又睡了会。
醒了之后,便拿着手机反复观看拍的日出照片。
从天边冒出一层金光,再到火红太阳一点点探出,渐渐地,天边颜色分好几层,暗红接着橙红色,橙红连着金色,金色上边一片明黄光线。
直到太阳整个冒出,别说波光粼粼的海水,连沙滩都是橙红色的。
周双挑了张自认最好看的照片,想发个朋友圈。
她微信好友不多,所以一点开朋友圈,就看见尤佳半小时前发了条动态。
她分享了《如愿》这首歌。
分享时带上的文案,跟周双之前发的晚霞文案一样。
【如果山河无恙,如果烟火寻常】
周双没有评论别人朋友圈的习惯。
但可能对方是尤佳,她点开评论打算发句“会有的”。
只是键盘刚点开,车子停了下来,已经到达目的地。
她先下车。
本来想让司机直接送许乘回去休息,奈何某人长腿一伸,跟着站了出来。
他关上车门,转过身来时,眼里的笑痞坏痞坏的,“怎么,这么着急赶我走,不邀我上你那儿坐坐?”
坐坐?周双觉得他要是上去了,不占她便宜都不姓许。
拒绝他。周双这么想。
然后一开口,“跟上。”
行吧,反正有事跟他说。
两人拐了个小弯,突然瞧见出租屋楼下围了好多人,还停着辆一闪一闪的警车。
周双第一反应怀疑进贼了。
不过就算有贼,她也不担心,毕竟她屋里没什么值得偷的。
她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再加上许乘还跟在身边,她不想过多招摇,打算直接上楼。
只是路过那群热闹的围观者时,耳朵灵敏地捕捉到“自杀”“跳楼”“小女孩”“送医院”这些零零散散的词。
她心猛一跳,一阵天旋地转。
隐约能猜到什么似的,她手脚冰凉猛抓住一位围观大妈,“什么自杀!谁跳楼?!”
大妈被她抓得吓一跳,拍了拍胸口才道,“你是这楼的住户?听说是二楼的。”
有位知情者凑过来,“这楼202的,十来岁的小姑娘,从楼顶往下跳,蛮严重的,当场不省人事...”
后边的话,周双一个字没听进去,只觉得耳边嗡嗡,腿脚发软,泪水瞬间决堤。
要不是许乘及时抱住她,她早就瘫软在地。
-
市医院,周双匆匆赶到。
还没来得及找人询问尤佳所处位置,就在院门口听到汪桃跟他丈夫抱怨,“这死丫头就是缺心眼,白眼狼!咱们供她吃供她喝还供她读书,她说跳楼就跳楼!最后还要死不死的,谁有钱给她付治疗费啊!”
她丈夫猛吸一口烟,“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生!妈的,老子挣那几个钱都不够她败的!”
尤佳在里边抢救,作为父母,不在抢救室门前守着,反而跑到外头来抱怨,担心自己的钱会没。
周双心肺被那些话扎得生疼,不由得攥紧了双手。
“人渣!”她突然冲过去,抬腿便想给那两人一脚,“尤佳是倒了八百辈子霉,才会遇上你们这种垃圾父母!”
许乘反应迅速,猛上前扯住她,将她拽回自己怀里拦着,“周双,冷静。”
打人犯法,何况周围还那么多人,还是医院。
周双情绪依旧激动,“还家人,他妈的屁家人!仇人都没你们说话难听,不会当父母就别他妈当!”
她的崩溃也不是没来由。
本来生活已经往好发展了,明明已经瞧见了曙光。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如今痛苦降在了尤佳身上。
尤佳那么好,那么懂事。
为什么偏偏遇上这样恶毒的父母。
周双崩溃,为尤佳,为一一死去的家人,为这世上所有不公的命运。
凭什么什么都没做错的她们,要承受这个世界如此大的恶意。
尤佳父母被周双的大动静吓一跳。
尤昌洪怔了怔,反应过来,随即大怒,“NND,他妈有病?!”
汪桃回过神来也是瞬间暴怒,劈头盖脸指着周双一顿骂,“又是你个黄毛丫头,你在这瞎编排什么!我告你诽谤信不信...”
她瞪着眼珠子,后边的语言肮脏,走过来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许乘拦着周双,也护着周双,挡住汪桃那些拉扯抓挠。
争执间,他胳膊肘往后甩,将汪桃推出半米远。
尤昌洪见状,叫骂着上前帮他老婆。
动静不小,渐渐有人围过来,保安和医护人员也往这边赶。
尤昌洪想拉拽许乘,被他冷着眸子警告,“我这件衣服十二万,动手之前想想能不能赔。”
尤昌洪一顿,“他妈的吓唬谁呢!”
他嘴上这么骂,但又瞧许乘气质不凡,到底有所思量地没敢再动手。
可能是见围拢的人多了,汪桃突然一改泼妇的暴烈,眼泪说来就来,瞬间哭到几乎喘不上气。
一副马上要活不下的悲惨样,捂着心口边哭边指着周双控诉,“就是她,我跟你们讲,我女儿本来好好的,又乖巧又听话,就是认识了她,才变得叛逆,现在又不知道被她倒了什么迷魂汤,跑去跳楼,现在还在里边生死未卜呢...”
“哎哟喂,我可怜的娃娃...”她哭喊声变得更大,支撑不住似的几乎要跌坐到地上。
尤昌洪配合着拉了她一把。
保安赶到,问发生了什么事,让有话好好说,别搁医院门口闹。
汪桃还在哭,一副快要痛失女儿的崩溃样,又指着周双,“一定是你!是你教唆我女儿去自杀的!你这个杀人犯!你得赔钱,还得赔命...”
要不是医院里头急匆匆传出广播声,说是尤佳紧急情况需要家属签字,让家属赶紧返回抢救室,估计这场闹剧还能闹好久。
抢救手术进行了快四个小时。
急救室外不让喧哗。
周双蹲在离那对夫妻几米开外的地方,眼睛通红地怒视。
许乘担心她还没等到结果,就先把自己身体搞垮了,他叫了吃的,可她不吃,给她接了水,也不喝。
最后唯有默默陪着她,一个牵手,已经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大安慰。
毕竟对于此情此景来说,所有语言都太苍白。
倒是汪桃,临近中午还赶回家给她宝贝儿子做了饭。
后来她带着饭菜过来给尤昌洪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命救回来了,但人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