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川川出事之后,傅润华就变得格外小心,一来他不想在家外孙受到任何伤害,二来不想在看见江阴那种表情,傅润华想,就算他不能拉进他跟江阴的感情,最起码能让她不讨厌自己就好了,傅润华人活了半辈子,也看的通了,知道自己对她造成的巨大伤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弥补的,所以当他在看见江阴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
江阴也知道,这几天倒是让傅润华费了很大的心思,天天守在孩子身边,她这个当妈的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跟傅润华关系不怎么样,但还是出声说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这几天都是你守着,辛苦你了。”
“不辛苦。”
傅润华听见这句话眼泪纵横,赶忙摇着头否认,他丝毫不觉得累,甚至觉得满足,能替她这也分担一些,这怕是傅润华唯一能做的了。
傅润华不愿意回去,江阴也没强求他,至此没了话说,又沉默下去。
而傅润华只听到她这么一句话就足够了,一直到川川从化疗室里出来,傅润华的心思还是雀跃的。
只是当他们看见带着鼻管的川川却怎么再也笑不出来了。
“川川。”
江阴慌张的上前抓住孩子的手,见他脸色煞白,难受的样子,心也跟着钝痛,差一点没忍住眼泪,她声音都在颤抖,摸着孩子的头发轻声说道:“乖,没事了,妈咪在,不用怕……”
“妈咪。”
川川很是虚弱,但是他真的太久没有见到江阴了,所以眼睛一直不肯闭上,一直盯着江阴看,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了似的,商慕江头一次感受到害怕是什么感觉,他小拇指够紧了江阴的指尖,喘着气轻声问道:“是不是川川又惹妈咪生气了,所以妈咪一直不来看川川?”
“怎么会呢?妈咪怎么会生川川的气呢,妈咪只是太忙了,你不要怪妈咪好不好……”
江阴莫名的觉得心酸,是她亏欠了孩子的,都怪事情不凑巧,偏偏赶到了一起,让她连陪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才会让孩子这样瞎想。她只能安慰他,用最温和的语气乞求她的原谅。
商慕江生来就比别的孩子懂事,他听见江阴这么说,赶忙摇了摇头,像是害怕江阴会不开心似的,出声说道:“才不会,只要妈咪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只是妈咪我好痛啊。”
川川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江阴一愣,看着孩子血液像是凝固了似的,看着川川惊惶无措的盯着她看,母子同心能感受到他的害怕似的,怔怔的看着商慕江。
他白嫩细小的手臂是红色的针孔,江阴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化疗到底是什么,但是也听医生说过,可能会很痛苦,但是江阴没想这才一次而已,川川竟然已经被折磨成了这样,这以后的日子江阴不敢想,她连安慰孩子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愣住了。
还是商慕江害怕江阴多想,出声说道:“不过妈咪不用担心,川川可以忍受的。”
这才唤回江阴的理智。
她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孩子的懂事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江阴觉得她始终是亏欠的孩子的,虽然这件事怪不得她,但是看着孩子这样遭罪,江阴觉得自己也感同身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只能用最没用的方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忍着眼泪咬牙说道:“没事的,你要相信妈咪一定会治好你的,好吗川川?”
“川川当然最相信妈咪了。”
他就算在聪明,到底是个孩子,也有脆弱的时候,他也会害怕,也会敏感。
这些明明江阴早就知道的,她明明说过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不想让孩子在经历一遍,但是没料到他还没长大成人,就已经遇上了自己意料之外的麻烦,江阴不想让孩子的性命就这样结束了,她最后还想再赌一赌。
川川第二次进化疗室的时候已经忍不下去了,江阴会听见他藏在被窝里的哭声,虽然当她喊川川的名字的时候,他还是笑着的,但是江阴知道,他已经快忍受不住了,化疗让他变得越来越虚弱,到后来他甚至央求只让外公陪着他进去,并不想让江阴看到自己这幅模样,江阴除了心疼就是无奈,到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打了电话给霍启昇。
“你上次说的事儿让我会考虑。”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跟给川川进行骨髓移植的手术,江阴只能出此下策,只是这件事儿她始终不知道要怎么跟商越开口,瞒了他很久,江阴想也是时候跟他坦白了。
商越最近因为孩子跟公司的事儿也忙的不可开交,他刚从肖与那里查完消息回来,一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的江阴,唇角扬起难得的笑意,上前把人抱住,下巴搭在她的肩头,似乎一天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
江阴身子一僵,表情都有些不自然,闪躲着说道:“你回来了。”
“嗯,我刚去了肖与那儿,他说找到了跟孩子适配的骨髓是吧,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
商越似乎还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霍启昇,他只是觉得能找到适配的骨髓的话,江阴应该会开心不少,但是没想到这个话题竟然让她变得更加的局促和紧张。
商越也感受到了她的不一样,掰正江阴的肩膀,商越表情也变得沉重,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吗?出什么事了?”
江阴脊背绷直,想说声没事儿,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商越……我们离婚吧。”
商越愣了很久,最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以为江阴这句话像是在开玩笑,扶着她的肩膀佯装不满的说道:“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怎么,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他是真的不信,什么都好好的,江阴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商越想不明白,所以他理所当然当成这是江阴在开玩笑。
只是江阴哪有什么心思跟他开玩笑,现在这种情形,江阴表情无比严肃,她死死盯着商越的眼神,表情凝重的再度重复道:“我们离婚吧。”
商越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他打量了江阴很久,发现她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冷静下来有些无措的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才皱着眉头问道:“你说真的?”
他从来不当着江阴的面抽烟,如果这要是放在平常,江阴一定会二话不说把他的烟给他按灭,把人赶出去面壁思过,但是今天江阴只是简单的皱了下眉头,便什么动作都没有了,连一声不满的呵责都没有,商越这才知道,江阴并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是真的,她要跟他离婚!
“为什么?”
挂在商越脸上的是挥之不去的苦笑,他自己按灭了肩头,抓着发丝,本来是难得高兴的事儿,怎么会演变成这种结局,江阴很是不懂啊,但是现在的情况却由不得他猜测,江阴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霍启昇是川川骨髓最合适的那个人,他说只要我答应跟你离婚,他就同意捐出骨髓给川川治病……”
“你他妈就为了这个!”
商越控制不住的怒吼,他红了眼。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霍启昇都这么多年了,还死心不改,想要插手他跟江阴的事儿,但令他更生气的是,为了这个江阴竟然真的想要跟他离婚,这让商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这么多年的付出在江阴看来根本一文不值。
江阴沉默,她知道商越会是这幅态度,但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已经很久了,江阴很少见商越发这么大脾气,他暴躁如雷,把家里能摔得东西都摔得,一时间屋内变得破破烂烂乱七八糟的,像是进了贼似的,江阴只是呆滞的坐着,也不想去拦他,任由商越发泄,等他发泄累了,江阴才面无表情的说道:“就算你不为了川川着想,那你也为我想想吧,孩子要是出事了,我也活不下去!”
“那你怎么从来不为我着想!”
商越怒吼,眼眶带着泪,委屈的看着江阴,手背青筋暴起。
“就为了这件事你要跟我离婚,江阴,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就算没有霍启昇的骨髓,我也会给他找到别的合适的捐赠者,为什么就因为霍启昇的一句话,你就铁了心要跟我离婚,你难道信他,不信我吗?”
不是不信,而是商越不知道江阴看见川川变成那副憔悴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她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江阴总觉得就算霍启昇让自己现在去死,只要能救回孩子,她都会不顾一切的答应,只是江阴不知道她的不顾一切,伤害的最深的那个人是商越罢了。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不管什么事,都等到孩子骨髓移植后再说吧,离婚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要的,只要把孩子给我就够了……”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你只要孩子,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