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人死;一念之间,人生。
万景渊揪弄着头发坐在走廊里,他暴躁了两个小时总算因为疲惫而安静下来,万家的下人们没有一个敢上前劝他的,都在迈着步子往后退,生怕少爷的脾气波及到自己身上,这场手术持续的很久,久到万景渊都绝望到以为江阴真的死掉,他一直在等,等着江阴出来的那一刻。
但是他没等到,先昏了过去,过度紧张和疲惫让万景渊疲惫不堪,他一闭眼,就陷入了昏厥。
万家的下人没一个人赶紧打扰,一直到了夜里,才有几个人看不下去,上前推了他一把,低声说道:“少爷,去房间里睡吧。”
万景渊昏沉中醒来,脑袋里突然懵了一下,没搞懂自己现在身在何处,直至看到眼前的手术室才清醒过来,抱着胳膊似乎有些冷,嗓音哽咽的问道:“她出来了没?”
“还没……”守在他身旁的人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不敢回答,看着万景渊失落的脸色,又意有所思的说道:“少爷,这位小姐受这么重的伤,有可能凶多吉少啊。”
他想探探自家少爷的口风,见着他这么担心的模样,虽然知道江阴的身份不简单,但是万一人救不回来,他们家少爷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
但是万景渊根本不敢想人会救不回来,他只是觉得心急,揉着脑袋问道:“她进去多长时间了?”
“已经十个多小时了。”
现在是夜里两点,万景渊把人送过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如今天都黑了,江阴还在抢救之中,可见这次伤的有多重,以前不管江阴受到再重的伤万景渊都觉得她是活该,那是她欠李鹤之的,可是如今他只觉得懊恼,就因为自己一个决定差点要了她的命,虽然恨黎予晟,但是想想自己也有责任,万景渊想了又想,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做错的,可是又觉得自己错的离谱,也陷入了自我否定中。
万景渊刚被劝进房里睡觉,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人出来了,万景渊没能守在门前见着她第一眼,满心的懊恼,这觉也睡不成了,赶忙跑了出去,见着被推出来,还挂着垫底的江阴,万景渊只觉得一颗心蛰的生疼,瞧见她脸上淤青的伤口,一点一点在斥责他的罪过。
“人怎么样?”
他一开口,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在打颤。
医生卸下口罩,眉头还是凝重了,一连站了十多个小时,这医生也有些受不住,知道江阴对自家少爷分量重,强撑着说道:“命暂时保住了,只是江小姐这次伤的太重,一切还得等到她清醒后才能下断定……”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没事儿就好,万景渊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伸手在她发间撩开碍事的头发,伸手碰了碰,又像是觉得不真实,收回了手。
“这个……很难说,这得看江小姐自己的造化了。”
“行,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是。”
送走了医生,万景渊这一夜都陪在江阴的床边,怕她醒来身边没人照顾,又怕她醒来看不见自己,苦了万景渊,江阴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总以为人要醒来了,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江阴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快醒来呢。
第二天,李宪之得到江阴生病的消息赶了过来,见万景渊悉心的照料觉得很是惊讶,但是江阴的伤也在他的意料之外,瞥见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江阴,李宪之只觉得不解:“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殊不知这一句话问的万景渊皱紧了脸,他起初湿了毛巾在帮江阴擦脸,但是李宪之的话倏然让他顿住了动作,而后眸目一闪,冷声说道:“这个黎予晟,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许是他的样子太狠,让李宪之也望而却步,大概猜出了些什么,不敢在胡乱说话,上前瞅了两眼,站在万景渊身后说道:“万哥,我哥的事儿九区那边传消息来说让你过去一趟?”
李宪之这次来是为了传话的,但是没想到竟然是李鹤之的,万景渊一愣,而后快速的看了江阴一眼,见她还是没动静,这次扭着眉头转过身来,扫了李宪之一眼,轻声问道:“原因呢?”
“说是我哥的死有异常,想请你过去探讨一番。”
他说这话的时候,万景渊的目光一直在看江阴,斟酌了很久,最终说道:“不去。”
现在他不可能离开江阴,万一在趁了贼人的道儿,那江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我哥……”
“九区那边我自己会去解决,你先回去。”
万景渊最终还是把人赶了出去,他不想江阴的事儿被更多人知道,虽然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李鹤之的死因,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思量之中,他还是选择先解决江阴的事儿。
只是江阴一直醒不过来,无论万景渊怎么做,她就像是个植物人一样,毫无反应,万景渊一连在她床边守了一个星期,最终还是万琪看不下去了,去医院把人揪出来的,扬言说如果他敢再不会公司,就直接要了江阴的命,不要说救人了,连骨灰都不会让他见到,万琪的威胁多少有几分作用,万景渊也不是寸步不离的在她身旁守着了,但是担忧的心思却没放下,派了人守着,自己则是每天晚上回医院住。
他的一颗心都被消耗殆尽了,江阴还是没有半分醒来的意思,就连医生都说,如果她在这样睡下去,怕是真的会成植物人,只是万景渊不肯信,他寻了很多医生来,都不见效果,半个月过去,万景渊望着床上还是了无生气的江阴,恨不得掐死她,自己也陪她一同死去,但这是他一时的冲动,在碰到江阴有温度的身体时,终究是退缩了。
他攥着她的手,眼眶有些红,无奈的说道:“你到底怎么才肯醒过来,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们以往的事儿一笔勾销,是我错了……江阴。”
万景渊低下脑袋,觉得很是疲惫,手中的人还是没个反应。
门外突然进来一人,似乎觉得贸然闯入有些不妥,纠结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万少,黎予晟对傅家动手了。”
万景渊在抬头,眼神中一人是怒意,他慢腾腾的有了动静,周身都是杀气,动了动唇,语气很是渗人。
“找死。”
但没想到因为这句话,病床上的江阴也有了动静,她眉头突然簇起,头微微颤动,挣扎着似乎想要醒来,万景渊回头,快速抓住她的手,哑着嗓子喊道:“江阴……”
啊——
江阴猛地惊呼一声,突然醒来,她身上的伤还未好全,直不起身来,只能惶恐的抓住头发,摸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只是一个劲的想要寻找出口,与其说她醒了过来,还不如说她被困在了那场深渊里。
“江阴,江阴,没事了……”
万景渊慌张的把人抱住,防止她伤害自己,听见江阴低声的呜咽,他知道她痛,只能宽慰道:“我在,别怕,已经没事了,你得救了。”
“万景渊……”
江阴这一声喊的他的心都痛了。
他只觉得鼻头酸,心上涌来从未有过的情绪,逼的他缴械投降。
直至把人安抚好,万景渊才得空打量醒过来的江阴,他把人抱起来,让她半躺着,兴许能舒服些,低声跟她念叨:“你放心,我不会让黎家得手的,傅家有我替你护着,黎予晟的仇我替你报。”
“嗯。”
江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似乎还有些后怕,指尖紧紧的抓着床单,不敢松手,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处,失去了光泽,万景渊这才觉得情况不对,他伸手在江阴眼前晃悠了两下,发现她的眼珠根本没动,这才感到心痛,抖着唇问她:“江阴,你是不是看不见我?”
江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只是比起万景渊来,她要显得镇定的多,喉咙沙哑的问道:“天不是黑的吗?”
“不是!”
万景渊突然暴躁,但他不敢在摔东西,怕吓到江阴,攥着拳头看她。
天怎么会是黑的,是她的眼里黑掉了。
一想到江阴会看不见这世间万物,看不到自己替她报仇,万景渊总觉得一颗心像是被锥子扎了般似得疼。
“江阴。”他低声喊她的名字,抓住她的手,把她放进自己的掌心里,像是承诺般说道:“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江阴往后缩,她并不想这样,有些推脱:“万景渊没事的,医生会治好我的,你不必自责。”
看得到看不到对江阴来说似乎没有太大的必要,她只觉得看不见这个世界,连耳根都清净下来了,只是万景渊的懊恼让她觉得无措,也不知道那天万景渊到底做了什么决定,她只知道那种失重的感觉要把她逼疯了,就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得,得过且过,苟活了下来。
“不,是我的错。”
万景渊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