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装修复古的书房里站着一个挺拔的背影,从背面望去只见她清秀的长发下,穿着一条军装裤,站姿笔直。姗姗来迟的司令傅瑾听到老管家传来的消息,先是一愣,而后嘴边勾起了一抹笑意,慌慌张张的赶往了书房。
开门,有了动静。
屋子里的女人回头,脸上清冷的神色让傅瑾为之一动,眼神突然有些湿润,他颤颤巍巍的进门,一瞬间像是老了不少,声色喑哑的说了句:“回来了。”
明明是不动声色的一句话,砸在房间里,却掷地有声。
站在屋内一动不动的江阴见到来人总算有了动静,面无表情的容颜看起来更冷了几分,但却让人移不开眼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江阴放下绷紧的神情,若有所思的看着傅瑾,动了唇:“来跟你兑现一年之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傅瑾已然顾不得形象,坐进红木制成的椅子里,抓紧了手中的拐杖,像是没听进她的话,自顾的沉浸在了自己的想法中,砸吧砸吧嘴,目光不敢看她,话也说的哆哆嗦嗦的。
“我听闻你在那儿吃了不少苦头,差点丧命,那件事我后来找过你们教导员,不过当时国境封锁了,我进不去,这才从你那儿断了消息,怪我……”傅家闭眼,长叹一声,容颜也跟着苍老:“本以为那是洞天福地,没想到却是龙潭虎穴。”
傅瑾说这些话的时候,江阴并没有太大的感受,仿佛他说的不过是无关痛痒局外人的故事,但是身上的伤痕却提醒着她,这是属于她的过去,江阴不觉得那件事像傅瑾说的那么严重,不管怎么样,她也算熬过来了,能活着站在这里,本来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儿。
江阴什么都不表现出来,越发的淡然,对于傅瑾的长吁短叹,她都道作冷眼旁观,等着傅瑾说够了,眯着眼倒是开了口。
“傅司令还记得当年许诺过我什么吗?”
“当然记得。”
傅瑾苦笑,已经料到她回来,第一件会问起的便是这事儿了,傅瑾知道这事儿也没有在瞒的必要,迟早是要告诉她的,只是她真的能接受这个答案吗?
“既然这样,我答应傅司令的已经做到,那傅司令是不是……”
江阴算是旁敲侧击的提醒他,眼神中亮起了精光,不覆以往。
老爷子挣扎了半天,知道这事儿横竖是躲不过去了,便挥手让老管家去拿东西。半晌,管家才把一份文件递到江阴手里,似乎知道这事儿的内情,眼神也跟着躲闪,不敢直视江阴。
等了一年的答案近在眼前,江阴却突然犹豫了,她伸手慢慢接过那份文件,眉头骤然蹙紧。
这是一份DNA鉴定书?
傅瑾知道她心存疑惑,一时半会可能还接受不了这个答案,放柔了语气,慢吞吞的跟她解释:“一年前初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只是我当时并不能确定你是他的孩子,后来我趁你不注意,偷偷从你身上抽了一根头发拿去做了DNA鉴定,这我才确定下来,你,就是润华的孩子!”
她是傅润华的孩子?
江阴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个笑话,那种男人配做她的父亲吗?江阴冷笑,像是觉得这份文件弄脏了手似得,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看着傅瑾,眼神都变了,没了先前的恭敬,倒是夹杂着不少的怨念似得,将对傅润华的那股子恶心一起转到了傅瑾身上。
“傅司令我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不对你下手,但你应该明白,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或多或少,都有些逃避的心理吧,江阴不敢相信傅润华会是他的父亲,她隐忍熬了一年换来这么个答案,江阴总觉得令自己失望了。
她转身要走,傅瑾却再度开口。
“我一早就猜到了你不会信。”傅瑾眸色中都是疲惫,满怀对这个孙女的愧疚:“但是江阴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傅润华,他就是你的父亲,你血液里流淌着的是傅家的血脉。”
江阴突然怒了,她转身抓中傅瑾的衣领,表情是凶狠的,解开扣子露出脖颈处的那道伤疤,指着那处压低了声音怒吼:“他想要我的命!”
傅瑾闭上眼睛不忍心去看,他扭过头去,语气也沉了不少,并不想为傅润华辩解,但是有些事儿他不得不说。
“润华他……并不知道这事儿,如果他知道你是他的骨血,他说什么也不会对你下手的。”
江阴缓缓的松了手,没听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一脸的迷茫。
老爷子又坐回了红木椅,把过去的旧账翻了出来。
“当年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同意这件事,她们许家跟我们根本门不当户不对,我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她赶了出去,后来润华为此闹得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我没办法只能表面上同意了他们两个的事情,但私下底却派人偷偷的栽赃你母亲,当初插手这件事的人其中就有江国城,后来我把人交给了江国城,让他解决了这件事,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母亲她已经怀了你,已经四五个月了,没有办法只能把你生了下来,但这件事对外传言却是,你是江国城的私生女,而润华,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母亲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
“所以,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
江阴眯着眼,咬牙切齿的开口。
她以为她对江国城的恨是天经地义,没想到这么多年却是自己恨错了人,而酿成这一切悲剧的竟然是自己眼前这位耄耋老人。
“是我。”
傅瑾低下头竟然不敢直视他,几十年前他做错的事儿,没想到后悔了几十年,还是找上门来了,所以他见着江阴的第一面,根本无法怪她,对他而言,心里边藏着的是满满的愧疚。
这错,他认了,只求着一个原谅。
但是江阴能原谅他吗?
不能。
她心里除了恨意,还有随之而来的怒火。
傅瑾根本不知道他的一个决定竟然会害死她的母亲,并且让她一辈子为人不耻。
“事到如今,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是你无法改变的一件事就是,你姓傅,不姓江。”
傅瑾抬头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严肃,江阴却觉得好笑至极,她勾唇止不住的冷笑,看着傅老爷子步步逼近:“您说把我们母女俩赶出傅家就赶出傅家,您说让我姓傅我就要姓傅,傅老爷子,您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这事儿我确实事先不知,我若是早就知道这事儿,别说什么一年之约,很可能一年前躺在地下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她确实,是动了杀意。
动作又太过于麻利,所以她的刀什么时候架在傅瑾脖子上的,连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司令也没能悟透,他后退,眼角是刀刃上折射出来的冷光,映在他的脸色一闪而过,快到他看不起江阴的动作,就差点丢了性命。
还是守在一旁的老管家最先反应过来,抢先一步跪在了江阴脚边,求着她手下留情。
“江小姐,傅老确实是将您母亲赶出了父亲,可他却从没想着害您,你就看在血缘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江阴定住,并不心软,却不知怎地,下不了手。
她看着傅瑾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也跟着蛰伏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血液里叫嚣,羁绊了她似得。
江阴抽手,步步后退,那目光的清冷跟傅瑾初次见她的时候如出一辙,直接将他革出了世界外。
傅瑾想留人,但江阴转身直接出了门,头也不回。
江阴被这事儿烦的脑子疼,开着一辆悍马不多会儿就怪到了東跃的大厦楼下,她停车的时候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开到了这里来,看着窗外来往的人潮,江阴暗自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在怕什么,走到这一步竟然犹豫了。
说服自己下了车,进去的时候被一个秘书拦了下来。
“诶,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这是总裁办公室,不是你们这些人随便能进的。”
这秘书脸生的很,江阴被她挡着前行不了,没办法才定住,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叽叽喳喳絮叨个不停的女人,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那秘书以为江阴又是哪个不识趣的女人看上了他们家总裁,垂涎于商越美色,贸然闯进来的一路货色,眉飞色舞的要把人赶出去,但江阴只觉得她聒噪,看着她殷红的唇动来动去,实在是没了耐心,这才打断了她的话。
“说完了吗?”
那秘书正激烈的说着什么,听到她这话看着江阴愣了一下,而后露出鄙夷的神情:“我说这位小姐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吗?我在劝你死了这条心,也不照照镜子看看您什么模样,还敢打商总的主意,这位小姐,不是我说完难听,我在这里工作了半年,还真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入了商总的眼,您就别想着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