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我好疼!”
一张沾着血的小脸突然出现。
双眼圆睁,血泪直流。
“小弟!小弟!大兄对不起你!大兄……”
张良猛的坐起,胸口剧烈的起伏。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脸上,反射着一点晶莹。
他喉咙微动,用手搓了搓脸,发现手心之中满是汗水。
“小弟……”
他出了一口长气,轻声呼唤。
平复了一会心情,便掀起了被子,披上衣服打算倒杯水。
咚~
似乎是有什么碰到了桌案。
张良立即警觉,一把拔出了窗前的宝剑。
“何人在那里!出来!”
月光如水,照在了侧堂的柜子边。
张良举剑缓缓靠近。
那柜门微微动了动。
一只草鞋正在缓缓收回。
张良佯作未曾见到那脚,只是轻轻靠近。
“果然是偏远之地,耗子都这般大!”
他身形越靠越近,一把将柜门拽开,手中利剑直刺而去。
嘟~
长剑钉在柜子的侧壁上,剑刃则是架在了里面之人的脖颈间。
“你是何人!”
借着月光,张良看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脸庞。
这人脸上沾着血水和泥土,眼睛里满是惊慌和恐惧,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张良。
张良脸上的杀意渐渐凝固,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弟弟。
窗外的虫鸣停止了。
接着一阵惊慌呼唤声由远及近。
街边火光四起。
“那小兔崽子就是朝这跑的!”
“吃了熊胆了!竟敢逃征召!”
“敢伤老子的人!抓住了有他好受的!”
……
断断续续的喊声接连传来,张良顿时明白外面的兵卒就是在寻找这柜子里的孩子。
“他们在抓你?”
那孩子应该是吓坏了,听到外面的呼喊,顿时缩成了一团。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巧急促的脚步声。
一盏烛火,在门外闪动。
“先生,先生!快快醒来!”
门外传来轻声的呼唤,那是沧海君为他安排的侍女。
张良看了那少年一眼,缓缓抽出了宝剑,并将那柜门掩上。
他将长剑轻轻放在桌子上,佯装打了声哈欠。
“何事惊慌!”
房门打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面带焦急神色。
“院外有游徼巡查,说是我们这里进了盗贼,主人命我送来照身,一边盘查。”
说着,这女子拿出一个木牌,递给张良。
张良接过那照身看了一眼,正要躬身道谢。
引得前院一阵呼喝。
“后院是何地!”
“本吏奉命捕盗,你等要抗命!”
“小民不敢,只是内有家眷,上吏要搜查恐有不便。”
“让开!”
一个身穿吏服的大汉,绕过影壁,闯了进来。
“哟,打扰两位好事!”
那人看到了门前正在为女子整理衣物的张良,拱了拱手。
张良朝着那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颔首,走进了屋中。
“诸位上吏,这大半夜的,何处盗贼如此重要!”
那大汉走近,举起灯笼仔细打量了一圈。
“你这人有些面生啊?”
这时,人群中挤进来一个老汉,连忙摆手。
“上吏,这是小民的外甥,本是东郡之人,前些年父母皆丧,我又膝下无子,这才接来抚养,以求后事有人照料。”
“哦,理由倒是很充分!”绕到张良身后,瞥了一眼屋内。“照身拿来我看!”
张良有意错过身,将这游徼挡在门外,从袖中抽出照身,“照身在此,请上吏详查。”
那游徼一把抓过照身,瞥了一眼,然后又扔了过去。
“既然来到了本县,便去重新登记下户籍,看你样子,许是个读书人,如今大秦下吏紧缺,兴许可以举荐为吏。”
“小民谨记,明日便去县中登记户籍。”
这游徼并未死心,问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屋内瞟。
这时外门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司寇来到这游徼耳边,轻声言语了什么。
大汉面色微变,立即道:“山家那小子也逃了!我等快些去追!”
一群人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声音渐远。
原本战战栗栗的老头直起了身子,看向张良,“乡中这几日征召小民频繁,似是郡中有变。”
“我闻那嬴政东去泰山封禅,得了神物。哼,以法立国的大秦君主,也耍起了方士手段。”
“此事传扬的玄乎,暗中有不少人打探,各有说法。”
两人在院中谈论,此时屋内竟传来一声惊呼。
张良神情一变,立即闯进屋内。
此时屋内,一盏油灯昏黄。
此时那侍女浑身抖动,白玉般的脖颈处被剑尖抵住,她肩头一双眼睛露出。
那眼中凶光闪动,看向进来的张良。
是那个柜子里的少年。
他嘶哑开口:“放我走!”
张良眼神凌厉,“少年人,我方才并未拿你如何,你当知我不会将你拿送秦吏,快放了她!”
“我不信你们!”
少年推了一下侍女,缓缓往门前移动。
张良怕他乱来,便轻声安慰,“我们无有仇怨,那游徼方才言山家之子也向东逃亡,他们已去追了。你放心逃去,我等不会阻拦!”
此时,三人已来到院中,苍海君身后已经多出了几名大汉,皆是面露凶狠神色。
“伏!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快将剑放下,我自会放你离去。”
“先生,我无意冒犯,此举只为自保!走!”
那叫伏的抓起侍女的头发,手中剑未动丝毫,拖着那侍女快步来到了墙边。
张良紧随而来,身后沧海君的人将其围拢。
“哼!都是一群骗子!”
嘶哑的声音从那侍女身后传来。
张良心觉不妙。
“啊!”
一声惊呼,侍女身子猛得往前一扑,张良急忙上前,将其扶住。
再看那少年,已经没了身影。
笃笃~
几只劲弩箭矢定在了墙上。
“借剑一用!”
墙外传来了那嘶哑喊声,张良知道,那是说给他听的。
“你没事吧!”
怀中女子哭泣不已,脖颈间被划出了一丝血痕。
沧海君近前看了一眼,摆了摆手,“带她下去上些伤药。”
他则来到墙前,看着那一只脚印。
面露杀意。
“这小儿,武艺见长了!”
……
张良在屋内枯坐到了天亮。
房门再次被敲响。
“先生,小女俸主人命,前来侍候先生洗漱。”
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他打开了门。
“嗯?怎么换人了?”
那女子并未言语,只是将清水毛巾放在张良屋内。
张良有些心烦意乱,随便洗漱了一翻,便出门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孔。
“这剑是你的吧!”
张良看向游徼递过来的剑,心中悚然一惊。
“上吏说笑了,小民不会使剑。”
那游徼直接将那把剑塞到了张良手中。
“昨夜我看的清楚,这柄剑就在你那桌上。”
然后他拍了拍张良的肩膀,“我们赶到时,那小子已经被人砍杀,就只有这柄剑留在地上,现在物归原主了。”
说完,游徼抱着肩膀离开了。
只有张良愣愣呆在原地,手攥紧那剑柄,剑尖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