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女儿上幼儿园的事,根据媛媛的建议,2003年10月份,我们在县城靠南边一个住宅规划区买了一块地并修建了一栋私房;并于2004年8月份搬进了新居;刚好,我们的儿子降生半岁了。
毕竟,全镇还只有一所幼儿园,论环境和师资力量都无法与县城的幼儿园相媲美;而且,媛媛原来租给同事的诊所将在年底到期,她打算收回后自己经营。
媛媛的父亲已经退休,为了照顾二老的生活,我把他们都接到了身边;表面上看起来是照顾他们,其实,二老是在延续着对我们一家人的照顾。
我岳父有一份退休工资,二老身体也还硬朗的很;一辈子省吃俭用,加上媛媛在惠州开美容院时孝敬他们的钱攒下来后,还有在电管站的单位集资房,也处理掉了,银行存折上的数字在当时的县城,可以买4套商品房,已经算得上是个小财主;所以,根本就不用花费我们一分钱。
中国的老人就是这样,好不容易把儿女们拉扯大,结婚成家,还没等喘口气,孙辈又降生,又要担当起照顾孙辈的使命;而孙辈们渐渐长大的岁月,也就是他们日渐老去的行程;等到孙辈们开始成年,他们已经是一盏残灯了!
辛苦、忙碌了一辈子!
也为儿女们操心了一辈子!
岳母承包了全部的家务活,岳父每天都负责我女儿上幼儿园的接送;闲时,就会去看别人下象棋,也时不时与别人对弈几局。
我的父母不愿进城;他们习惯了农村的田园生活,习惯了自己种养自己吃的节奏,不想过那种吃根香葱都要跑出去买的憋屈和无聊的日子。
而最关键的还是讨厌城里人的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高傲;虽然,市场经济已经运行了20多年,城乡差别已经缩小了不少,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对农民的鄙视与排斥心态似乎是城里人永远都无法根治的顽疾!
风水终于轮流转!
这些年,随着国家加大对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投入,一些城里人开始羡慕起农村的山水与清新的空气、羡慕起农家可以永久耕种的几亩田地、羡慕起漂浮在村野的袅袅炊烟、羡慕起柴火灶台的粗茶淡饭来!
不是他们的灵魂如何出窍,而是在用钢筋水泥筑成的城市森林中感受到了呼吸的压力和步履之间的踉跄!
他们向往有一块能让他们受累的灵魂歇息的地方,能够让他们放飞自我并自由的呼吸;于是,他们把视野投向了广阔的农村!
这是国家上层建筑在推行城市化建设的过程让城里人感受到了来自自己胸腔的窒息,才意识到能吹到山野的自然风是多么地惬意!
自从安家到了县城,我心里忽然萌生了一种想退职不干的念头;从1999年初开始,我在村干部的位置上已经干了6个年头;回望自己这几年所走过的路,心里确实有很多道不出的辛酸。
在村民的眼里,村长、村书记是村里的“土司”,会有很多的油水;细数那些年在村委会混的干部们,哪一个不是油头满面、风光无限!
老实说,油水是有,只要昧着良心,总会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生财契机,但我不想;就光修整全村年久失修的农田水利工程,这几年我都贴进了不少钱;所以,过中的感受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
媛媛自然很赞成我的想法;在村委会干的这几年,我所走的每一步她都能如数家珍,也陪着操碎了心。
而我父母早就不希望我干了,说是我这一把油纸伞怎能遮挡得住全村的雨,还是自己做点事好,在村里干,人都老了好多。
他们说的也是!
国家20多年的改革开放,导致农村的人心地渐散,纯自然状态的小农经济体制已不再,剩下的只是些越来越自我、越来越对传统意识形态的冷漠与麻木的躯壳;长期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自身的生存与价值观;表面上看是个人世界观的进步,每个人回来时都是光鲜靓丽地在村里招摇,很多的言辞中都夹杂着蹩脚的国普!
难道是忘却了纯粹的乡音吗?
我看未必!
只是这些人自以为找到了城里人生活的感觉,其实,脚上的黄泥都还没有完全洗净!在正宗的城里人的有色眼镜里,还是处在“农民工”的“低纬度”范畴!
在广袤的田园上,已经很难见到年轻人的身影;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依旧是修筑防洪大堤、肩挑百斤公粮行走十里的那代人!
而那代人,个个都已是霜染双鬓!
“家里的孩子又不多,自己还能动,不让孩子去沾两手泥巴!”这也是上代人对孩子的溺爱之心,而且,普遍存在!
从农村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去的每一个年轻人,都是满怀着追逐自己的梦想;虽然时代赋予了他们很多的机会,也铺开了一张皓天的白纸任由他们去描绘,但,日新月异的时代误导了他们的思维,肤浅的文化知识结构注定了他们只能是追梦大军的尾随者,若最后沦落成“四不像”的一代“精英”,那将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尽管我在村里已经打磨了这些年,也曾经是豪情万丈的儿男,在村民们的口碑中算是“年轻有为!”,但激起我敲响退堂鼓的原因不是我挑不起肩上的这副担子,而是看不惯上级部门的那帮穿着官服不为民的“混混”!
那时候,一个几千号人的湖滨小乡镇,按照县里各职能部门的编制设立了“七站八所”( 电管站、农机站、农管站、林管站、计生站、水电站、畜牧水产站;财政所、派出所、司法所、邮电所、工商所、税务所、民政所、农科所);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按理说,每一个需要去求办事的人都能很轻易地找到对口的部门,但是,若想去办件事,那个球啊,就像被一群身披“国字”号的球员,踢得满场找不到门!
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主管领导签个字、盖个红印戳,几分钟的流程,即便是躺在办公室的官椅上品茶、抽烟,也说是“先放在这里吧,暂时还没有时间处理,所里要开会研究研究!再上报局里审批!”
“研究研究”也就是“烟酒烟酒”!
你要是再不想离开,他们不仅会嫌你啰嗦,还会不耐烦地提醒你一句:“听不懂国语吗?”
尔后,拿着资料往边上一扔,就等着看你的表现啦!
为何不去直接找镇长?
这些站、所都是县级单位派驻在乡镇的办事机构,镇长只管得了善良的本镇乡民,管不了这些上派的“爷们!”
有两件事确实让我伤透了脑筋:一是为村里的几户孤寡老人申请“五保”,差点跑断了腿!
二是我的珍珠养殖,本来是一个群体致富试验项目,按照当时的政策,还能够申请到一部分补贴;我的申请是交上去了,但是,不仅补贴没有看到一分钱,而且,各项管理收费还逐年加码!
老书记和老镇长均已调离,新来的官人不认账!
那些人,又得罪不起!他们可以在你最关键的时候借故断电,也可以不给你开闸防水!
还是我们的祖先睿智,老早就留下了古训:穷不与富缠,民不与官斗!
虽然,在村里干了这么多年,也跟镇里的那帮人混了个表面熟,但一年不烧香,来年祸必有!
每年底,从村委会秘书那里翻出来的账本,光是招待那帮人的费用,就是上万!
还有我个人“孝敬”他们的不算,远远大于公款的开支!
所以,我的心渐凉!
人已中年,既然无力去改变,我还是去做那个“不谙世事、不懂规矩”的自由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