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辛苦的十月怀胎,在2003年的4月30日,王沁在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生下了儿子;因是高龄产妇,又是头胎,医生建议了剖腹产。
从产房出来,便是“五一”劳动节!
真的可以给王沁颁发个奖章了!
媛媛是第一个接到这一喜讯的人;第二天一早,媛媛醒来后打开手机一看,有一条王沁发过来的短信。
“辉哥!辉哥!快醒醒!沁沁姐生了!还是个儿子!”
媛媛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她的欢呼声,仿佛是在为听到我们自己的孩子降生后的第一声啼哭而喝彩一般!
这一喜讯,无疑似春天里的一声惊雷,轰响了苍穹!
“媛媛!辉哥!孩子终于降生了!是剖腹产!7斤半,母子平安!麻烦辉哥去我爸妈的坟前报个喜吧!”
我无法判断是王沁在产后躺在床榻上用虚弱的手指拼出的文字还是倪滨的代劳,但以其性格和语气,应该是她亲手拼成!
王沁发来的文字不多,但在字里行间流泻的喜悦和对司令、沁妈妈的思念足以情满珠江!念溢洞庭!
不容易啊!
司令和沁妈妈都是带着终身的遗憾踏上的天国,二老先后的弥留之际都没有享受到天伦之乐!
我翻身下床,草草洗漱后便带上香、蜡、酒,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司令和沁妈妈的坟冢前;“清明”节刚过去不久,墓碑前还有那天我前来扫墓时焚烧的纸钱和香蜡的残烬;墓碑两旁的两棵松柏树在晨风里摇曳,仿佛是二老的在天之灵已经感知了我是特来报喜而欢欣!
“司令!沁妈妈!恭喜二老添了外孙!沁沁生了个胖小子,母子都平安!沁沁一早就向我们传递了这一特大喜讯,所以,我就第一时间跑过来给二老报喜呐!”
“沁沁终于做了母亲,你们王家也有了后人,二老也可以安眠了!”
“一个月前,沁沁就跟我妈、媛媛商量,等孩子满月以后就会回白果树来住一段时间;整整一年,她没有回来看你们了,她心里也想!这个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虽然相隔阴阳,但二老可以好好看看你们的小外孙!”
佛香轻袅,烛流喜泪!
墓碑上几列依然猩红的字眼仿佛是二老颜开的慈笑!
也就在这一月,我的第二个孩子又在媛媛的腹中成了胎胚!
倪滨在单位工作了一年后就离职下海,和王沁一起打理着自己贸易公司;他有语言的优势,在沙特那些年与当地官员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所以,中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刚好王沁满月后的那段时间,倪滨去了中东,在王沁的要求下,我带媛媛驾车跑到广州,将她母子俩接回了老家。
到家后的当天下午,王沁顾不上一路的颠簸,在家里稍稍歇了口气,喝了一碗擂茶后就要抱着孩子去墓地祭拜;但我妈一再阻挠,说孩子太小,不能去那种地方,怕受到惊吓,等孩子长大了,懂得作揖磕头了再去祭拜外公、外婆不迟;但王沁执意不肯,因她带孩子跋涉千里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给爹娘看看自己的外孙!
我妈执拗不过,也理解王沁的千里奔波之心;但老人还是有办法,她拿出两把雨伞,又从邻居的一棵桃树上折来一根带叶子的小枝桠插在孩子的襁褓里。
在老家有一种无从考究的民间做法,说是桃树枝带在身上可以辟邪。
雨伞挡邪风,桃树枝避邪气!
难怪在惠州的那些年,有桃枝在身边,那邪恶的一枪都没有送走我的小命!
“给外公、外婆看看倒是不怕,会保佑他!就担心一些孤魂野鬼也跑过来看热闹!”
反正都是民间的小巫术,也是一种心理,信则有,不信则无。
因媛媛又有了身孕,为了不让我妈生气,就没有陪同;一路上,我妈将孩子抱的很紧,嘴里一直都是默默念叨着什么。
我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从来不信这些邪说歪理;可,人一旦上了年纪,在心理上倒是有了些信仰,相信起了神灵!
从1999年开始,在镇上忽然兴起了一股信仰“基督”的宗教之风;每到星期天的一大早,在通往镇上的乡间公路上,总能见到一些老年婆姨,三三两两地结伴去镇上的一所私家自建的临时教堂去做“礼拜”,无轮风雨,都坚持不懈!
每逢耶稣“复活”节那天,参教一年以上的信徒,通过牧师的考核后便会组织一场“沐浴礼”,以赦免入教者身上的“原罪”和“本罪”;记得2001年的“复活”节,正直农历的春分,那天虽然是春光明媚的中午,但水温还是很低,本镇的那个外地牧师带着一群本教中人来到洞庭湖边;刚好我路过,站在河堤上就见几个老人脱下了身上的厚衣服和鞋袜,纷纷走进了水里浸泡,直到牧师和岸上的老教徒一起诵完一段圣经后才起来,在岸边人围成的圈子里更衣。
在场看热闹的人无不被老人们的虔诚所折服!
水温才零上几度啊!
而且还是几个老人!看上去最年轻的都有五十多岁,年长的恐怕跟我妈差不多!
就是年轻人也不敢呢!
这就是心存信仰的至高精神!
当然,不是每一个老人的体质都硬朗;我村里有一位参加当天洗礼的老人,63岁了,回来后的第二天就一病不起,倒床了差不多一个月;也不肯上医院,只要老伴每天给她熬姜茶、煮稀饭;每天晚上都会有一群相近的“姊妹”相邀过来替老人祷告;周围的人都以为老人打不过这一关,结果还真出了奇迹,老人悠过来了!
奇迹终究是奇迹,但凡患病后的教徒,祷告,只是信念;死神不同门!阎王不领情!
她们既是有共同信仰的教徒,也是心存“大爱”的“姊妹”,很是团结;圈中人,哪一家过事,她们都会结伴前来;只是遇到丧葬,又是另一番操办流程;老家固有的操办方法是请来道士做法事,但道士是属于道家一派,与基督教不同一脉,所以,但凡是信仰基督之家,都会由基督教的牧师携全镇的“姊妹”来祷告诵经;过程虽然是冷清了些,但节省了不少的费用,也不乏是一种既省钱也省事的操办方式。
现在,对基督的膜拜,在农村已经成为了一种比较广泛的信仰,也得到了政府的支持;每个市县都有基督教协会,每个乡镇都建有爱心人捐建和政府拨款的正规教堂;我们镇和阿云的镇上建教堂的时候,我跟阿云都被点名捐赠了5万!名字自然被镶刻进了功德碑!
每逢周日,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教堂;现在,热闹的教堂里居然也能看到年轻人身影。
“大爱”不分年龄,只有心存善良就好!真希望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爱的情愫!
我妈曾萌生此意,只是媛媛是职业医生,始终不相信一副印上了大红“十”字的白幡挂在家里,跪着祷告就能医治百病,所以,很不赞成;而我的态度是:既然老人有了信仰,也就让她去寻得一份心安!精神上有所依托!
最反对的还是我爸:“老婆子!你都是黄土埋到肩膀上的人呐,莫像个神经病一样每天晚上跪在家里默默念念的哈!好像夏家硬是做了好大的亏心事一样需要你去找那个‘上帝’求情!”
惹得我和媛媛笑得眼泪直洒!
见老伴和儿媳妇不赞成,我妈也就放弃了此念。
在司令和沁妈妈的墓碑前,王沁一改往年的悲戚,抱着熟睡的孩子单膝跪了下来。
“爸!妈!女儿带你们的外孙回来看你们了!外孙叫倪枭,取‘枭’之意,就是希望他长大成人以后能像鹰一样翱翔天空!虽然名字听起来有些大,有些狂,但正如爸生前对女儿说过的一句话:‘做人一定要有一种气场’!所以,女儿启用了这个名字!爸!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
“爸!妈!女儿母子这次回来,多亏了辉哥一家人对女儿一如既往的挚爱,夏妈妈、夏伯伯待我就像自己亲生的女儿,一家人的心里时刻都在挂牵着我;你们虽然已经丢下我走了,但有辉哥他们一家人在,我的心里也就不再孤单!在白果树,女儿还是有一个家!所以,我非常乐意回来!”
“倪滨不想在单位挂着闲职,已从单位辞职,帮我专心打理公司的业务;这次,他去了中东洽谈生意,可能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国;我也会在老家多呆一段时间,好生陪陪你们!爸!妈!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托梦给我吧!”
“爸!妈!你们的外孙很乖!这么远的路程,他一路都好少哭!来!你们好生看看吧!”
说完,王沁抱着孩子贴近了墓碑。
一阵清风拂来,像是司令和沁妈妈的手,抚摸着外孙娇嫩的面庞,也宽慰着王沁的心!
我妈担心王沁抱着孩子单膝跪地太久了一定很辛苦,便从王沁手中接过了孩子。
待纸钱烧尽,我们才返回家中。
遗憾虽有,但王沁还是没有令二老失望!一个完美的家庭终于落在了南国的羊城!
以后每年的“清明”节,二老的墓碑前,都会出现王沁一家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