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骄阳似火。
连续两个多月的珍珠胚胎植入,3个百亩珍珠养殖池已成雏形;放眼望去,一条条用铁丝吊着的网篮置于离湖底半米的水中,加上是鱼、蚌套养,场面很是壮观。
那时候,在老家,随着珍珠养殖产业的不断扩大,出现了一支支胚胎植入技术娴熟、动作麻利的专业队伍;有夫妻搭档,姐妹搭档,姑嫂搭档,住在临时在湖边搭建的简易工棚里,自己带着煤油炉做饭吃,很能吃苦;因是实行的计件工钱,老板不包吃,,众口难调,只包住;最初的工价是7毛钱,进入2000年以后,每个植入幼蚌的工价达到了1元左右;加之又是季节活,所以,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扑在了作业线上;眼下的工价已经到了2块钱。
他们的作业台与广东一些电子厂的成品组装生产线的台面很相似,并列两排日光灯挂在抬头不远的位置;一把水果刀,一个巴掌大的玻璃板,一把镊子,这就是他们的全部作业工具。
珍珠胚胎植入是个细活,母蚌胎盘分切的尺寸都有较为严格的规定,一般都是0.5CM左右的正方形小块;女工在玻璃板上就像医生一样分切后用镊子将胚胎植入到三角形幼蚌的体内,一般都是植入4小块;三年后,便长成了黄豆大小的珍珠;至于长成做项链的珠子,至少要7到8年。
最初的1到3年,是幼蚌的生长期,也是体内植入珍珠胚胎的成型期;就像是人类的婴儿从挣脱母体到3岁这段时期,对营养和环境的要求都很高,经不起太大的磕磕碰碰。
幼蚌虽需要肥水,但对水中酸碱浓度也有要求,也就是环保部门常提的PH值;环保部门规定我们的饮用水的PH值在6.5-8.5,最佳为7.5;7为中性,低于7为酸性,高于7属于碱性。珍珠湖水的PH值与人类的饮用水要求相似。
一般来说,80-120个成年蚌可以育成500g无核珍珠。
一天上午,负责看护的我爸打电话给我,说是三个湖里的鱼都开始大面积浮头,还出现了翻肚和鱼侧着身子在水面上打圈的现象,虽然从凌晨4点都打开了增氧机,但还是没有效果。
在确定承包后,我就在周边和外乡镇渔场收购了5万多斤没有达到鱼贩收购规格的成鱼;我虽还不是很懂,但小时候的暑假,经常都会在七星漳周边的主要灌渠捡到一些人用名叫“毒杀酚”的农药毒的鱼,也就知道鱼打圈,是有八九是农药毒晕了头。
“毒杀酚”主要是用于消杀血吸虫钉螺,对人、畜的身体危害不大;50、60年代出生的人都应该还记得伟人在1958年为表扬江西鄱阳湖流域消灭血吸虫的消息后写下的一首词《送瘟神》,后来,还被教育部编入了中学语文课本;“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的口号伴随“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标语在中国五大淡水湖流域的农家外墙上保留了好多年!
国家在县级都建有血防医院,也是国家唯一的没有身份与贵贱之分的免费治疗定点医院!同时,也是单位一些感染血吸虫病人的带薪疗养院!
因为,血吸虫是通过人的皮肤毛孔进入到血管,起初没有任何的身体反应,发展到中期后人的明显感觉就是四肢无力,但食欲猛增,而且是下餐不等上餐,最后引起肝部肿大;到晚期就形成了肝腹水;而药物的针对性很强,所以,在服药前,必须治疗好身体内的其它杂病。
那些年,国家的医术水平并不是很高超,但药物的效果远比现在的强,只要不是绝症,都可以在一个小小的县级血防医院治好;哪像现在,一个普通的感冒都要让你药吃饱,水掉够!去县甲级医院看病,门诊医生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住院治疗7天的床位,哪怕是在住院部的走廊!
为啥?
买了医保呗!
在出院的结算单上,会有一长溜你根本看不懂的收费项目,而且总金额5000、6000,虽然这些金额数与你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按照医保报销的比例一算,实际付费也要上千!
差额怎么办?
医保基金垫付呗!
医保基金一年只管一年;来年,全国人民又继续交!而且,标准逐年还在涨!不花掉,就要上交国家财政!
这就是医疗体系的利益链!
自从我买了新农合医保后,医院没有进过一回;到期不交,上边的电话会直追到你的梦里来!
在其他的流域我不知道,但像这种毒鱼的方法,在洞庭湖流域普遍存在;进入到80年代中后期,中国基本上消灭了血吸虫病后,这种药也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那时候,洞庭湖里的鱼真的多,只要电排站一开水闸,大大小小的鱼虾就会顺流而入,沟渠田间,只要有水流经的地方,就会有鱼在你面前炫耀!
并不是人不怕毒,只是那个时候一年到头难闻几回鱼腥味,只要吃不死人,管它呢!
“辉辉!这湖里的水是不是有毒呢?都这个点了,鱼还没有下沉,还有鱼翻肚、打圈,不正常啊!”
“爸!抽水机开了吗?”
“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停!”
“昨天早上有没有这现象?”
“没有!三个鱼池都很正常!”
“我马上过来看看!”
我是什么都不懂,叫上了帮别人养过几年鱼的一个本家堂叔,急急忙忙赶到了七星漳。
“辉辉!赶紧停抽水机!这沟里的进水有毒!”堂叔是有经验的人,一看水面上已经翻了不少的鱼,脸色很是凝重。
“有毒?”我大吃了一惊,紧张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死鱼是小事,关键的还是水里的蚌苗啊!
鱼,投入了20多万,蚌苗投入了将近80万!还有一些基础设施,总共已投入了110万!
“对!没错!现在浮起来的就有这么多,已经死了沉下去的还不知有多少呢!”堂叔肯定道。
我爸又叫来3个看湖的帮手,用船纷纷打捞还没有下沉的死鱼;这一捞,就有好几千斤!
“辉辉!你马上给电排站打电话,请求他们开闸进水;然后,放鱼池里的水,一边进,一边出,赶紧换水!”
紧急处置完毕,我就打电话给对河养殖场的老板,咨询死鱼的原因以及对蚌苗的影响程度;他听完我的有关现场的通报后也是断定水源有毒,而且对蚌苗有一定的影响,但要等到半个月以后将蚌笼提起来查看才能知道影响有多大!
此时,农村“双抢”(抢收早稻、赶在“立秋“前抢插晚稻)早已结束,农田里的秧苗开始活兜,但离用农药杀虫还早。
“辉辉!会不会有人故意在上游水源里投农药啊?鱼池里这么深的水,不是一、两瓶药能搞翻的!”堂叔提示道。
放眼望去,七星漳中、上游的农田有上千亩,沟渠纵横;又刚过抢、插期,沟渠里的储水充足,真要是有人恶意投毒,地点又该从哪里查起啊!
虽然有专门的进水渠道,但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也就没有关闭旁系的水源;因为,稻田里的农药是经过了上百倍水稀释过的,农户也不会是边施药边放水。
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报了派出所;派出所一行人立马赶了过来,在炎炎烈日里查了几个小时,毫无头绪,最后建议我取水样去环保部门化验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头班渡轮去了县环保部门,化验的结果确实是水里有农药成分,但具体是何种农药不知。
而从鱼池里捞起来的鱼已近万斤,拖死鱼的小四轮柴油车都跑了几个来回!
鱼,已经损失了几万,还有要等到半个月才能知情的蚌苗啊!
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这一棒,比当年被刀砍还严重!
好无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