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在镇长的再三帮我洗脑之下,我答应了参选下一届村长的提议。
按照镇长的意思,参选只是走流程,实际上已经是内定了;只要等镇里一年一度的人大会议召开后,就进行村里基层班子的换届选举。
在镇上的望江楼,我回谢了镇长和村书记;我预想,以后的日子,像这样的酒局将会成为一种日常;而且,镇长和村书记签单的时候少!酒楼老板收现金的时候多!
本来是村书记与镇长的联手暗箱操作,结果,还是传出了风声;一时间,我家的门槛都快被前来道贺的左邻右舍踏平了;惹得我爸私下里将自己的牙根咬得“咕、咕”响!
“辉辉!这都还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就被大家东传西扯的像烧开锅了水,要是没有人投你的票,我看你怎么收场?!我就是用棉裤子遮挡我这副老脸都嫌薄了!”
一提起这件事,我爸就没有了好脸色给我。
“爸!既然大家都看好,我就试试吧!”
“覃村长在村里干了快十年了,是只地老虎!虽然工作做的不怎样,就凭他这些年在村里建立起来的势力和上面的一些关系,就有你受的了!现在要把他换下来,你想想,他的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全部的火气都会烧在你身上啊孩子!我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村里跟他争这个豪横的!吃碗安静饭不好吗?”
覃村长还不到40岁,是武警部队的退伍军人,从部队复员回来后就直接进了村委会,从治保主任做起;那时候,我还在上学,癞老七活着在家里的时候跟他走的很近;据我爸私下跟我说,覃村长也是彪儿的表舅,当初彪儿抢这个砂卵场,就是覃村长在背后出了不少的力,而且是占了股份,这已是不公开的事实。
外河滩是公共资源,彪儿有没有向镇上和村里交管理费,村民们并不知晓;反正是村里的账务从来没有向村民张榜公示过。
该缴的照规矩乖乖缴,至于政府有没有惠农的反补政策,具体补多少,村里说了算!村民很少有人过问,问了也没用!村长、书记会罗列出一千条让你信服的理由!
这就是农民的普善!
而内地的村委会,收入就这口水,公不公开也无所谓!
大概是从1998年开始,深圳市龙岗区的一些村委会率先试行了村务公开制度;他们的钱多得数不过来了,每户每年都是上百万的土地租金分红,也该透明一下,让村民们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底;至于数据的真实性就不知道要打几折!
明知有猫腻,但拿到了真金白银,实惠就好!
按官场的行话说,覃村长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至于为什么要把覃村长换下来,根本不用我去打听;有人说是村长与书记不和;有人说是村长在位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家里的坛坛罐罐都满了,该下来了;有人说是村长得罪了镇里的某个头头,直接把他开了;反正版本很多。
果然,就有人开始找我挑事了;而最先跳出来的居然是彪儿!
一天的午饭后,我闲着没事,打算跑到司令的新居逛一圈,随便去司令的坟头清理一些枯草,为张叔叔他们过年回来祭拜做好准备。
刚到司令家的院门口,就见院内的空地上堆了不少的砂卵石;而且,院门的锁也给更换了。
前次的那场大雪融化后,我借给司令上香的机会,还进来花了100块钱请人给室内室外打扫过一回,这才过多久啊?!
堆物换锁,视为己家!真他妈牛逼哄哄!
王沁带沁妈妈走的时候,将这座新居留给了我;是捐献给村里也好,还是我自用也罢,任由我处置;还执意要给我50W;但钱,我分文未收,只答应收下了这间屋;家里的住房我不缺,只是这间屋拆掉了可惜,留着也是对司令在天之灵的敬畏和内心对王沁的情感纪念!
我返回路口一打听,便知道是彪儿的两个兄弟将满满一车货卸在了院内。
一听到这话,我心里的火气“嗖!”地直窜起来!
狗日的彪儿!
那次在派出所门口,你是觉得修理的不够?是不是要再给你保养一回?!
一分钟不到,我驱车赶到了彪儿家中;就见彪儿家的饭桌上坐满了人,酒杯碰得脆响;覃村长坐在正位上,满嘴油腻得发光。
“哎呀!夏老板!来来来!我们刚开始,一起喝一杯!”彪儿连忙起身招呼道。
“不用!不用!我刚吃过了!”我强压住火气,赶紧推辞。
“夏老板!你回来这么久了,村里都还没有为你接风,今天就借花献佛,咱兄弟俩一定好好好喝几杯!”覃村长也连忙起身,手招得飞快。
“覃村长!彪哥!我真的吃过了!你们吃好,我找彪哥单独说几句话就走!彪哥,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夏老板!这里再座的都不是外人,你有话可以直说,没关系的!”彪儿微红的脸上怔了怔。
“那好!覃村长也在场!就是王司令院内的那堆砂卵石是你们放的吧?”我没有绕弯,直接开门见山了。
“哦!是我们的!是我们的!那天进的货多,没地方放,就暂时放了一车!”彪儿连忙狡辩道。
“彪哥!这房子现在是我的!你明明知道我回来了,为什么不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呢?还换了门锁!再说,你的门前这么大的场地,就是再堆十车也没关系,进出又方便,为什么不放在这里呢?你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
彪儿被我质问的哑口无言,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眼睛直盯着覃村长,期盼他出面救场。
彪儿吃过我的苦头,知道了我是来者不善,心里发怵也是自然!
“夏老板!你先别激动!彪儿放砂卵石是先问过我的,村里是考虑到王司令去世了,你跟你爱人已经离了婚,她们母女俩也出国定居了,这个屋基是村里送给王司令的,既然现在已无人居住,村里拟当收回;所以,村里决定暂时借给彪儿用一用!”
村长就是村长!
开口接话就拿村委会的函头来压人了!
果然没有白混这些年!
“是的!是的!夏老板!我是请示过村里的!”彪儿像是抢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覃村长一接腔,我就明白他是诚心要接这单了!
“村长!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当时的建房手续都是我一手办理,你也签过字,盖过章;根据国家规定,政府批准的私人建房用地有永久性使用权;我跟王沁离婚是没错,但她已经将此屋的使用权作为婚后财产自愿留给了我!再说,当初捐献给村里修缮幼儿园的15万块你也是在场的;不要拿钱时笑嘻嘻,过河就拆了桥!你是一村之长,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夏老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哈!原来村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一些老屋,难道村里还要帮其长久保留、替他看着吗?无人居住了的老屋,村里有权收回,这是规定!”村长把筷子一放,提高了嗓音。
“村长,这样的规定好像与这件事挨不上边呢!这间屋的使用权是我的,住不住是我的事!村里擅自做主是不是有点欺负老实人啊?彪哥!院内砂卵石的事,麻烦你明天上午之前帮我运走,否则,我会叫人把砂卵石运到你堂屋里来!”
“嗨呀!夏老板!不管你在外面赚的钱再多,既然是回来了也就得守点规矩吧!彪儿!你先不用管!这件事由村里来处理!”
“好啊!村长!我只问你一句:你说这些话是代表村委会还是代表你个人?”
“你说呢?”村长双眼直瞪着我,老气横秋起来。
看到村长这副屌样,我的喉咙里明显感觉到了血腥味!
“你要是代表村委会,我明天上午就来转砂卵石,下午就请人去拆村部和幼儿园!要是你代表你个人,不关你卵事,我希望你闭嘴!”
“彪哥!你看着办!”我给覃村长撂下硬话后转身拍了拍身边彪儿的肩道。
“彪儿!你莫管他!在白果树湾,还没有人敢跟老子这样叫板!有几块麻皮钱就不得了啦?下得卵地!辉儿!我量你不敢!”覃村长起身后,拳头把餐桌上的菜碗都震得颤抖起来。
辉儿?!
这是我好多年没有听到过叫唤的小名!也只有我的长辈们才有资格这么叫唤!
这时候从覃村长的嘴里溜出,极具轻蔑与挑衅!也是在警告我!
村长心里的小九九果然被我爸言中了!
司令已仙逝,王沁和沁妈妈已走了人,我在老家的关系网已经不再;他要逼我知难而退,不要与他竞争;这就是他敢在我面前嚣张的底气!
在白果树湾,很少有人知道我会武的底细,唯有彪儿见识过!
“舅舅!夏老板!你们都少说两句吧!我会处理好!不要因这点小事伤了大家的和气!”彪儿一见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赶紧打圆场。
“彪哥!希望你说话算数!”
“村长!我明天下午一定会去村部,也希望能见到你!”
我给覃村长回击了一句硬话后,转身就上了车。
“辉儿!好啊!老子会等到你!”
覃村长也想赶出来,被彪儿和几个兄弟紧紧拉住;只好指着我直叫嚣!
无论我在家里是留还是走,是做小官还是草民,这一炮一定要打响!
因为,覃村长这只地老虎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伤了我的尊严!
否则,我对不起司令的在天上凝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