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从脚边窜过去。混杂着各种气息的恶臭味传入她的鼻间。所到之处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那些光着脚的孩子站在门口看着她,一双双眼睛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凌慕儿一路走过去,只觉心情越来越沉重。
刚来京城的时候,她看见的是一片和睦的景象,百姓们安居乐业。不曾想所有的黑暗都藏在暗处。京城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而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现状。她不知道这是当权者的掩耳盗铃,还是有人想要隐瞒所有的真相。如果是后者,那这个国家还真是令人失望。
凌慕儿的空间里还有许多食物。她从衣袖里拿出来,递给对面那个明显只有两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里满是惊喜。她焦急地接过来,大步地跑回房子里。紧接着从里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尖叫声,一个妇人抱着小女孩跑出来,看见凌慕儿的时候跪在地上,朝着她重重地磕几个响头。
凌慕儿根本不想得到她的感激。她侧开身子,远远离开那里。
“丫丫,看见那位姐姐了吗?她是好人。”妇人对怀里的小女孩说道:“咱们快进屋。你爹都饿了好几天了。”
朱倾风的住处就在贫民区的最深处。据说他双腿残疾之后又遇见老娘重病这样的事情,就用所有的存款给他娘买药,最后娘还是死了,他也搬到了这个贫民区。他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儿子。可是他儿子从娘胎带来了双目失明。
凌慕儿站在门口,看着面前这个破旧的大门。这房子与她以前住的破屋没有什么区别。京城还能找到这样的地方,真是稀奇。可见京城里贫富分明。富的人有权有势,在这里可以横着走。穷的人处于社会的最低层,格外的狼狈。
咚咚咚。凌慕儿敲响房门。
一个妇人打开门,看见凌慕儿的身影,眼里满是疑惑:“姑娘找谁?”
妇人穿着陈旧的衣服,头发用一块旧布包裹着。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看得出来是个能干人。
凌慕儿打量着妇人,妇人也在打量她。凌慕儿虽说没有华贵的打扮,但是她的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姑娘。
“这位是朱老爷的家吗?”凌慕儿朝那妇人福了福身。“我姓凌,受人之托来看看朱老爷。”
既然是看望朱倾风,当然要带着礼物上门。她在敲门之前就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各种自制的点心。
妇人皱了皱眉,疑惑地说道:“姑娘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并不认识你。
那妇人看上去比杨氏大了几岁。她与朱倾风是少年夫妻,朱倾风认识的人,她几乎都认识。
“这位婶子。”凌慕儿客气地说道:“朱老爷为官之时帮助了不少人,有人感激他,一直很想回报他的恩情。小女子不才,正好是个大夫。我想看看朱老爷的腿伤。不知道婶子能不能让我进去?”
“这……我们老爷曾经说过他的腿不用看了。”妇人有些心动,但是想到这些年也看了些大夫,那些大夫的说法都是一样的。这位姑娘瞧着很聪明,但是医术这种东西可不是聪明就行的。妇人对她实在是没有信心。
“婶子,我是受人之托,想要回报他的恩情。我不会收一文钱。婶子就让我看看吧!那位曾经受朱老爷的恩,一直在心里记挂着。你也不想让那人一直心中挂念,这辈子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吧?”凌慕儿再次说道。
“你一直说有人记得他的恩,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妇人继续问道:“如果是我们认识的,我们去说说就是。”
“婶子可能不认识。毕竟那人曾经也是个小人物,根本不受重视。他也是无意间得到朱老爷的帮助。对朱老爷不算什么事情,对他来说却是救命的大事。” 凌慕儿继续劝道。
“我们老爷脾气不好。这些年说了不许任何人看他。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了。”妇人摇头叹道。
“娘,让她进来吧!”一道好听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妇人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青年,连忙小跑着走过去。她扶着他,紧张地说道:“怎么出来了?”
“整天闷在房间里很难受,想出来透透气。”青年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给人很温暖的感觉。只可惜那双眼睛没有光泽,眼前一片空洞。他‘看’向凌慕儿的方向,低声说道:“让姑娘笑话了。我爹脾气不好,希望你能担待一些。”
凌慕儿淡淡地说道:“我本来就是为了还恩才过来。既然受人之托,当然要尽人之事。我不会在意的。”
“既然如此,就让姑娘进去看看爹吧!娘,你也进去看着点,免得爹怠慢了客人。”青年深深地说道。
“我先帮公子看看吧!”凌慕儿看着青年。她有个猜测,也不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所以,先检查一下再说。
青年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帮他看看。那些大夫听说他这病症是从娘胎带来的,都是一幅摇头叹息的样子。时间长了,谁都知道他的病治不好。他也从来没有抱过希望。
妇人皱眉,眼里满是不悦。本来她对凌慕儿还挺有好感,现在觉得这女子真是莫名其妙。
真正的大夫一眼就看出来她儿子的病根本就没有治。她偏要来戳他的伤疤。真以为是他们脾气好吗?
妇人想要发脾气,青年拉住妇人的手,轻轻地笑道:“那就让这位姑娘帮我瞧瞧。”
凌慕儿早就察觉妇人不高兴。然而这青年从始至终都是这幅清风拂面的感觉。这人还真是温柔呢!
本来凌慕儿还抱着可行可不行的态度,现在是真的想要治好这青年。好人应该有好报。青年的脾气这么好,待人这样真诚,怎么能永远拘束于这小小的四方院中?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才对。
妇人听见青年愿意接受凌慕儿的诊治,只有带着他们进了房间。
房间很小,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可见女主人是个利落的人。从隔壁房间传来苍老的咳嗽声。凌慕儿猜测那个脾气不好的朱倾风应该就在隔壁。
青年坐在椅子上。凌慕儿靠近他,检查着他的眼睛。
淡淡的馨香传入青年的鼻间。青年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小手触碰着他的眼角,掀着他的眼皮。
“你做什么?”妇人见凌慕儿将一根针扎进青年的眼角,颤抖地叫道。
凌慕儿听见妇人的声音,神色不慌地说道:“婶子不用惊慌。我不会伤害他。你这样一惊一乍的,反而容易影响我的诊治。这位大哥,我给你扎了两针,你可有看见一点点的光线?”
青年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非常努力地看着前方。他愣在那里半晌,久久没有说话。
妇人早就知道结果,所以也不觉得失望。她只是心疼青年又遭受了一次打击。对凌慕儿,她更是不悦了。
青年的性子像其母,温柔有礼,待人真诚。可见妇人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然而凌慕儿触碰到了她的软肋。青年的喜怒哀乐就是一个母亲的软肋。那对她来说胜过自己的性命。
“我好像看见一点点,白色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青年语气复杂地说道:“姑娘可否告诉我,那是什么?我的眼睛有些烫,还有一点点的刺痛。这又是因为什么?”
“我没有猜错。你的眼睛还有救。只要给我三个月时间,针灸再配上敷药,再内服一个月的药,就能重见天明。”凌慕儿非常自信地说道。
“你说什么?”同样的话从两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其中一个是担心青年的妇人,另一个是一个苍老的男人。
凌慕儿看着在门口杵着拐杖的老人。老人神情冷漠,病态的脸上一片肃穆。命运的折磨并没有让他低下头颅,他仍然是那幅坚韧不拔的样子。他瞧着身子有些不好。长期的营养不良,又加上染上风寒,应该病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妇人的眼眶里滚动着泪花儿,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老人瞧着比较镇定,但是她能察觉他紧绷的身体。
见到这两个人,她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情况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严重,我有八成的把握治好他。”
“好。如果你能治好他,你就是我朱倾风的恩人。”倔强的老人认真地看着凌慕儿。“只要是你所要求的,我都会答应你。”
老人毕竟在官城上混迹了那么久,不像妇人那样单纯。凌慕儿的那套说辞骗不了老人。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懂得报恩的人,为何他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却不曾遇见过?他们的生活比想象中的狼狈。
凌慕儿也没有指望老人会相信她的话。她只是需要一个进门的借口。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当然也就不需要那套说辞。
她想了想,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各位信得过我,就去我家里住一段时间如何?实不相瞒,我的医馆马上就要开业,那里面有所有我需要的工具。在这里我可能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当然,各位也不是白住。我家里有几个倾慕朱老爷的兄弟,他们想请朱老爷做他们的老师。”
老师和夫子不一样。听起来有些相似,其实差别很大。来的时候她想说的是夫子,刚才临走改变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