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掌控节奏啊,我是来取经的而不是来诵经的。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点小得意,原来我的名声已经飞出紫禁城,名声在外了。
我看向几位洋居士,他们对我投以赞许的目光,尤其那句‘学问自欧罗巴来,我亦当求索之。’出口之后。
我能感受到他们目光中的津津自傲。
我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利玛窦居士,我知道你官话非常流利,还听闻你精通算学,恰好我对算学也颇为痴迷,请问欧罗巴有何算学经典?”
利玛窦身材高瘦,褐色胡须,一身儒服显得彬彬有礼,他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我。
“尊贵的殿下,我对您的邀请深表感谢,能够同您探讨学问是我的荣幸。
我听李老先生言殿下乃不世出的神童,几句言辞便令新科进士无言以对,老朽当时是不信的,但当殿下站在我眼前,老朽信了,我为您的睿智深深折服。”
我擦!梵蒂冈教廷也流行吹捧么,还好我也是有脑子的,不然几句话便会被老头给忽悠的飘飘然。
不过我相信此刻他的心情是比我还要兴奋的,他怀着信念而来却处处碰壁,至今连皇帝的面还没见呢,传播信仰的大业该怎么开展啊。
而我,就是他瞌睡时的枕头。我是大明亲王,除皇帝以外贵族的顶格,这个诱惑足够大!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等此来所带书籍三百余卷,包罗万象,皆是欧罗巴学问之精髓。其中算学二十二卷,首推《几何原本》,共十三卷。只是全文皆为我国拉丁文书写,恐殿下难以明了,若空口而说,又难明其意啊。”
我笑着说,“无妨,我也正想一观贵国文字是何种模样,同我大明名字有何不同,若有书卷带来,只管拿来我看。”
几位西洋人面面相觑,而后齐齐看向胖胖哒徐光启。
徐光启哑然失笑,“却是忘了,《几何原本》全卷在老夫手中,老夫正在研习第一卷,恰巧带了来,请殿下一观。”
我从徐光启手中接过《几何原本》第一卷,不自觉手心微微出汗,我打量着微微泛黄的羊皮纸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这玩意现在就有,为何之后几百年还不能兴起一丝波澜呢!
拉丁文我当然看不懂,但我可以看懂图形以及符号啊,这第一卷说的是平面几何,我虽然是体育生但也还不至于不懂不会。
我静静的坐在那里,一页一页的翻一页一页的看一页一页的回忆、
我有一个小秘密,实际上我自己已经编写了一本小学数学教材,这要多亏我是搞教育培训的。而今我手中拿的相当于初二教材,当然内容需要改一改,教材不需要过多的理论推导。
但我所编的教材不敢拿出来啊,即便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而摸到这本书之后么,我就敢了,对我来说,《几何原本》就是引子,引出无限的后续。
两刻钟之后,我缓缓合上书页。
场面很诡异,一群成年人在默默等待一个八岁的孩童看书,而且笃定他一定看不懂,然而他们还必须要去等待,努力去掩饰心中的不耐同愤怒。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乐趣,皇帝是我爹,皇权至高!
此刻,我很享受这样的权力。
现在,我还可以拥有更多。
我双手抱拳,对在座的人说,“各位,我悟了!”
悟,觉也!冥冥中的豁然通透。
这个字在读书人口中可不是能随便说的,那往往意味着某种升华,而不是仅仅懂了,知道了,理解了。
我的话令洋人懵逼,大明人脸色遽变。
万大驸马急忙站出来对我说,“殿下,慎言呐!”
我看他的脸色,若我不是皇帝的儿子,他做姑父的估计早大耳刮子就扇过来了,忍了这么久也真的是不容易。
可以理解,什么天才什么神童之类的,未亲眼得见,那是打死也不会信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继续我的表演。
“姑父不相信?我说悟了就是悟了,这《几何原本》第一卷已然尽数被本王所掌握。”
“绝无可能!”
胖胖哒徐光启蹭的站起来,他疾言厉色的说,“老夫钻研此卷半载,且有利玛窦居士从旁解说,尚且在云里雾中,殿下何出此欺人之言?”
李之藻也站起来,脸色有点绿,“殿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可过于争强好胜啊。”
好像......我的话我的行为确实有些侮辱人,不过我还是要继续我的表演。
我淡淡看向利玛窦,“居士可信我么?”
利玛窦直接闭上了双眼,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阿门,万能的神啊,告诉他虔诚的信徒要诚实,永怀谦卑之心。”
“曹化淳,取纸笔来!”
我不顾万大驸马的阻拦,走到房间正中,我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然后对他们说。
“就是现在,就在这里,我证明给你们看。”
小曹一脸懵的送来纸笔,在我的吩咐下将纸张平铺在地面,而后又忙不迭的开始研磨。
我指着这张纸。
“这是一张纸,分正反两面,而我们只关注正面,假设它如平静的池塘里的水一样平,所以我称它为‘平面’。
注意,这是我说的第一个概念,平面,你可以在脑中想象,它是平且无穷大的,有前后左右而无上下之分,这就是平面。”
我提笔在纸张正中点了一下。
“这是一个点,我们都知道它是一个点,但在《几何原本》中我们需要这样理解,它是存在的但却无法被定义却又可以被理解。它落于平面,因为平面无穷大,点也可以无穷大,点既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
我提笔再次在纸张上点了一下,然后将两点连接起来。
嗯,这条线看起来很直。
“连接两点之间的线,我称其为线段,假设这条线段是直的,它在平面上无限延伸,则可称‘直线’。”
我又在纸张上划了一条线。
“这一条也是直线,两条直线如同车轮压过的痕迹,永远也不会相交,可称其为‘平行’。”
我随意的再划一条斜线。
“两条直线相交,就会产生矩度,其实称‘角度’更为贴切,诸位仔细看,是不是有八个尖角?”
我放下笔,微笑着看向徐光启。
“先生,此卷开篇是不是再说点线面角四种概念,而我的描述是否有误?”
其实我大明的数学学科并不差,很多都知道而且擅长实用,不然就不会建造出恢弘大气的紫禁城,而我们的算盘毫不夸张的说就是这个时代的超级计算机。
但可喜又可恨的是我大明太注重实际运用而没有把数学完全抽象化出来归结为一门严谨的逻辑思维推导体系,而我们的文字从某方面来说确实难以承担这份重任。事实上没有任何一种文字是完美的,都需要不断借用舶来品来补充自己的短板。
我有限的知识量就是这么认为的,如果说错了祖宗们千万莫要怪我。
我的难点在于能否让大明人听懂我在说什么,可喜可贺,我面对的都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物。
哦,万大驸马不算,他现在一脸懵。
但徐光启听懂了,李之藻也听懂了。
他们带着无比震惊的目光看向我,脑子里一定有无数飞机大炮坦克在呼啸,全TM乱了啊。
而至于几位西洋人,我确定利玛窦一定听懂了,因他一直在胸前划着十字,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大概在追问。
上帝啊,你要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