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生活平静而又忙碌。
杨七七每天除了在医馆指导桑甜儿医术,还会去酒坊和玱玹皓翎忆“一家团聚”。
起初皓翎忆对杨七七避之不及,生怕自己被“癞蛤蟆”赖上。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发现自己和海棠都误会了,又实在抵挡不住稀奇玩意儿的诱惑,便开始主动接近她口中的“贱民”。
越深入了解,杨七七越发觉得皓翎忆可爱,于是待她极为和善友好,真心拿她当妹妹。
久而久之,皓翎忆也渐渐被杨七七各方面的魅力所征服,最终成为了她的忠实小迷妹,开始一口一个“七哥”的喊着。
眼见时机成熟,杨七七趁热打铁,恢复真容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皓翎忆。
皓翎忆虽然有些难以接受,却还是在杨七七耐心温柔的解释下心平气和地消化了一切,也承认了“皓翎玖瑶”这个姐姐。
当晚,两姐妹同榻而眠,彻夜长谈了一宿。
翌日起身,便已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见此情形,玱玹欣慰又欢喜,心里无比满足。
当然,与皓翎忆突破关系的期间,杨七七与柳璟的羁绊也未曾中止过。
每隔十天,她便和相柳在西河边约会,偶尔还和他并肩骑着白雕畅游清水镇方圆百里,或坐着他的贝壳别墅在海底四处游玩。
情到浓时,虽说免不了唇齿相依,却再未越过雷池一步。
涂山璟则月月都会差人送信和礼物过来,事无巨细地交代退婚进度。
她也会和他分享最近发生的一切,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牵挂和思念。
两人虽相隔万里,感情却在不算频繁的联络中日益加深……
如此,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过了大半年。
老木和容芙芙女儿的满月宴一结束,杨七七便依依不舍地和大家辞行。
将六只幼崽朏朏送给可靠的亲友后,她便带着忧忧和沙沙随玱玹几人回了皓翎。
这天,提前收到消息的皓翎王少昊早早便等在了大殿外,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地看向远方。
一位面容俊朗文质彬彬的白衣少年倜傥不羁地站在少昊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跟个嘴碎子似的叨叨个不停。
“玱玹和阿念也太不够意思了,都找到大王姬一年了,居然现在才告诉师父。
师父,您要不还是回殿内吧,没准儿他们路上被什么耽搁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师父您不累吗?徒儿的脚有点酸……”
少昊蹙眉睨着少年,没好气地嗔道,“蓐收,你若是无聊,便去漪清园拔拔草,阿念见了定然高兴。”
“陛下,臣错了。”蓐收瞬间认怂,紧紧抿着嘴唇,人畜无害地眨巴着眼睛。
少昊摇了摇头,视线再次投向了宫门口,拇指和食指习惯性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骨戒,矍铄的眼眸中隐约闪烁着忧伤和愧疚。
师徒二人静静地伫立了片刻。
不多时,对面便缓缓驶来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
“师父。”蓐收兴奋地提醒道,“回来了。”
少昊忙敛去思绪,双手端正地置于身前,辉月般俊秀清泠的脸上洋溢着慈祥和蔼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已然停在汉白玉阶下的马车。
只见两个小厮干净利落地将马凳放到车檐下,恭敬地撩开帘子。
梳着垂髫髻身着白色纱裙的海棠率先下了马车。
一袭黑色鹤纹常服的玱玹风度翩翩地紧随其后。
二人一左一右站在马凳旁,笑着伸出了手。
“王姬,小心。”
“小夭,慢点儿。”
话音刚落,两抹娇影先后款款而下。
一身粉色流苏裙的皓翎忆精致俏皮得像个花蝴蝶,张开双臂便眉飞色舞地奔了过来。
“父王……”
“阿念。”少昊轻唤一声,慈眉善目地望着许久不见的女儿。
下一瞬,那个与记忆中重叠又交错的飒爽身姿蓦然映入眼帘,不觉令他瞳孔一缩,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阿珩??
少昊恍如隔世,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想要挪动脚步上前,却鬼使神差地定在原地。
“父王~~”皓翎忆憨态可掬地扑进少昊怀里,软糯糯地咕哝道,“阿念好想您!”
少昊略显失态的神色恢复正常,温柔地拍拍皓翎忆的肩膀,眉眼间满是宠溺。
“父王也日日记挂阿念。”
这时,玱玹牵着杨七七仪态万方地走了过来,温恭谦逊地行了个礼,“师父。”
杨七七袅袅娜娜地福了福身,声音脆如黄鹂,落落大方地轻唤道,“爹爹。”
爹爹……多么熟悉又温暖的称呼!
少昊心头柔软不已,轻轻推开皓翎忆,忙不迭扶起杨七七,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眼眶红红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垂眸看了看她眉心的桃花印,不觉诧异地愣住了。
她的眼睛,竟再不似那个人,反而神态与阿珩愈发相像……
可她并没有幻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是将这份情绪压了下去,满眼慈爱地望着杨七七,感慨万千地频频点头。
“好!回来就好!小夭都长这么大了……真好!以后再也别离开皓翎了,在家多陪陪爹爹,嗯?”
久违的父爱潮水般涌入心底,令杨七七不禁想起了现实生活中自己的亲生父亲,鼻头忍不住酸涩,明亮的双眸霎时间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再也顾不得因陈年秘辛而久别的“昊夭父女”是否该生疏客套几天,便激动地扑进了他的怀抱。
“爹爹……”
少昊泪流满面,心疼地轻拍着杨七七的后背,哽咽难言道,“小夭,是爹爹对不住你……让你流落在外三百多年,受尽苦楚……”
呜呜呜,姐姐好可怜啊!
父王也好可怜,她第一次见他哭得这么伤心……
皓翎忆感动得直抹眼泪,心疼又悲悯地看着紧紧相拥的父女二人。
蓐收本来也深感心酸,可皓翎忆的表现却让他大为震惊,不由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天哎,这还是那个刁蛮任性不可一世的小王姬吗?
何时学会悲天悯人了?该不会吃错什么药了吧?!
玱玹则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抬眸温柔地望着杨七七,由衷地替她感到开心。
四周肃穆而立的贴身随侍们亦个个为之动容。
不知过了多久,哭够的杨七七揉着眼睛离开了少昊温暖的怀抱,兔子似的摇了摇头,鼻音糯糯地说:
“爹爹,我不苦,因为……一百年来,娘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