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后。
某个清晨,一道白色的亮光如流星般划破天际,直愣愣地栽进了茂密的森林。
“哗——”
重物摩挲着树叶掉落的一瞬间,方圆百米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翠绿的树叶挟裹着五颜六色的羽毛翩翩起舞,打着圈圈儿一寸寸随风远去。
“呸呸呸……”
面若桃花的女娃娃粗犷地吐掉嘴里的碎屑,摇头晃走了搭在脸上的红丝带,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四周,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忽闪个不停。
“你情报没错吧?他真的在这里?”
【是真的主人。相柳被西炎士兵设计围剿,受了重伤。
这可是唯一一次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住哦。】
“知道了,看我的。”
杨七七双手叉腰意气风发,清澈的眼眸灼灼地直视着前方。
“往那边直走是吧?”
【是的主人。相柳行事冷酷,手段狠辣,就算受了重伤也能一把捏死现在的你,所以主人你千万要小心啊。】
“怕什么!”杨七七嘴硬地昂着小头颅,雄赳赳地朝前面走着,“反正你会保护我的!”
【…………】
幽深的森林看样子鲜少有人进来,漫山的杂草荆棘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仿若天然的屏障,密不透风地将土地护在它们的怀抱。
杨七七不过走了几步路,便已经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遂轻点脚尖,踏着草丛翩然飞了起来。
约摸过了十里路,终于在一棵千年大树旁看到了目标人物。
“相柳……”杨七七暗呼一声,轻巧地落在百米之外的树上,低头凝望着那抹身影,满眼闪烁着星星。
两抱多粗的树干上,一白衣男子半躺着倚靠其间。
一头如瀑的白发飘逸地倾泻在肩头,额间两缕龙须凌乱地垂在颊边,脸上戴着一副薄如蝉翼的银色面具,只露出挺翘的鼻子和染着血渍的苍白嘴唇。
尽管他双眼紧闭,右臂和双腿上均染着一大片骇人的鲜红,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多了几分破碎娇弱的美,越发显得纤尘不染。
“网友诚不欺我。”杨七七乐得合不拢嘴,歪着脑袋痴痴地暗叹,“真人简直比屏幕上帅一百倍!!”
此时,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凛然一缩,左手一挥,白色的真气便从宽大的袖子里飞了出去。
【主人,小心!】
“哈?”沉迷于美色中的杨七七并未反应过来,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挨了一击,胸口剧烈一痛,脚下一滑,便正面朝地地摔了下去。
“啊……哎呀……”
【主人……】
棕色的粗布麻衫下,乌黑的小脑袋怼脸趴在草叶里,两只小脚丫朝着天空一抖一抖,白皙的小手一抓一抓地握着地上的杂草,两个圆髻上的红色丝带胡乱地缠绕着杂草根茎。
这姿势,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异常滑稽可笑。
男子眼中的厉色缓缓褪去,垂着眸子警惕地望着那小小的一团。
“嘶……”杨七七倒吸着凉气撑地坐起,龇牙咧嘴地看着划破的两只手心,忽感喉间一腥,低头便呕出一滩鲜血。
【主人……】
“我没事。”杨七七摇了摇头,左手捂着胸口,右手胡乱地抹了抹嘴角,艰难地抓着灌木的枝条站起身,便踉跄着走向男子,先发制人地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
恶人先告状?有意思。
男子挑了挑眉,歪头冷睨着眼前的女娃,目光在触及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时,神色顿了一下。
稳了稳心神,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如冰雹般一个一个往外蹦出字来。
“九头妖王,相柳。偷窥者,应挖去双眼,此生才不会再犯。”
语毕,便抬了抬手。
霎时间,一股灵力将杨七七吸了过去,等她回过神来,脖子已被人紧紧扼住。
“放……放开我……”
杨七七拼命拍打着那铁箍般的手臂,小脸憋成了酱红色,水汪汪的眸子明明泛着血丝凸起,却依然看不见一丝绝望。
“你……你受伤了……我……我能治……”
相柳眼神一闪,手中的力道松了下来,冷漠地将杨七七扔到地上。
“咳咳咳……”杨七七摸着刺痛的脖子剧烈地咳嗽,脸上不正常的红色渐渐恢复如初。
一缓过气来,她便扶着树干从地上站起,抬头迎上他的冷眸,稚气未脱的声音绵软而又坚定。
“我去前面寻一些草药,你稍等片刻。”
说完不等回应,便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相柳半眯着眸子危险地睨着杨七七的背影,见她摇摇晃晃地踩着荆棘钻进草丛,眉间的冷意不知不觉消散无影。
…………
两刻多钟后,茂密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相柳周身泛起一层冷意,左手凝聚一道真气,目露寒光地扫向那处。
“我回来了。”杨七七稍显笨拙地拨开草丛,手里拿着一把不知名的药草,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相柳冷意顿歇,不动声色地藏起了左手,眸间划过一丝错愕。
她竟然没有逃跑……
杨七七慢慢走到相柳身边,先摸了一块趁手的石头,随即寻了一处凹凸不平的位置坐下,继而将药草放到凸起的地方,举起石头便认真地砸了起来。
相柳又是一愣,很快便恢复自然,微微偏了偏头,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娃。
她不过一百多岁的模样,在大荒界尚未成年,五官自然不曾长开。
耳朵鼻子嘴巴全都小巧玲珑,说不上有多精致,可放在一起就是出奇的和谐。
最让人难以忘记的,便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犹如一汪清澈的溪水,灵动到仿佛会说话。
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白皙的颊边突兀地挂着几条早已干涸的划痕,右额角上有一块玉珏大小的擦伤,还在细细密密地往外渗着血珠。
纤细的脖子上赫然印着五根手指印。
两个手背上也到处都是刮痕,随着她的每一次用力,都会撑开些许皮肉。
看着她认真捣药的模样,相柳心口微动,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怎么伤的?”
杨七七诧异地看了过去,有一瞬间捕捉到了他眼里微弱的关心,顿时欣喜若狂,咧着嘴巴摇头傻笑道:
“没什么,采药的时候摔了一跤。”
相柳眸光一闪,忙傲娇地撇过视线。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