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课,颁奖典礼如火如荼地在学校礼堂举行。
偌大的阶梯教室人声鼎沸。
麦克风试音的嘈杂通过礼堂四周的音箱响彻云霄,吓得树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逃得无影无踪。
“老师……”礼堂门口,杨七七叫住行色匆匆的王喻,低着头小声咕哝,“我不舒服,想请半天假。”
“游凯,你快去清点一下人数,看咱们班到齐了没有,不能错过开场白。”
王喻招招手叮嘱游凯,得到肯定回复后才扭头看着杨七七。
“什么?你说什么?”
杨七七深深地呼吸几下,作出一副努力鼓足勇气的模样,绞着手指正准备再说一遍,耳边就传来了一道洪亮明朗的声音。
“老师,她说她不舒服,想请半天假。”
顾森西……
杨七七眸中闪过一抹错愕,恍如隔世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和记忆中易遥初次遇见他一样。
他穿着一件海绿棉袄,内衬的橘黄色卫衣帽子有些凌乱地垂在身后,下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脚上的白色球鞋沾着一些黑色的印记。
在这个男生以黑灰白纯色搭配为主的年代里,他的穿着可以说是招摇又叛逆。
可就是这样一个公认的不良学生,却是易遥黑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最后的最后,两人却阴阳相隔,让人万分遗憾惋惜。
易遥跳河的高光片段,尽管她刷了N次,每次依然会哭完一包纸。
而顾森西,先后痛失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眼里再也没有了一丝亮光,又何尝不让她哽咽?
顾森西,顾森西,顾森西……
这一世,我们一定要幸福啊!
杨七七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瞪大了眼睛阻止泛红的眼眶落泪,强装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可这一切都没逃过顾森西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看着少女强忍泪水的复杂眼神,他的心口猛地一跳,仿佛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巨大的石头,激起了千层巨浪。
两人就这样目光错落地对视着,四周的空气在整个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更加安静。
王喻诧异地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奇怪地扫了一眼顾森西,然后单手叉腰看着杨七七,率先打破了沉默。
“哦,你说这个啊,对,看你的样子,的确是需要去看医生。
你去吧,注意安全,记得回来销假。”
“谢谢老师。”杨七七如释重负地点头道谢,随即拔腿就跑。
炙热的液体从她经过的地方飘落,转瞬间冰冷地和大地融为一体。
“喂……”顾森西眸色一痛,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嘴上说着狠话掩饰,“你不跟我说谢谢吗?喂……”
看着前后追逐的两人,王喻无奈地摇摇头,挺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就面带微笑地进了礼堂。
而飞速奔跑的杨七七再也难以克制对西遥CP的痛心,右手捂住的脸颊早已泪如泉涌。
好像用尽了一生的时间,她才跑到停车场,整个人仿若被抽走了灵魂,软软地瘫坐在自行车旁,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顾森西追过来的时候,就见少女坐在地上伤心哭泣。
看着她缩成小小的一团,他的心莫名其妙也跟着缩紧。
难受地顿了一下,他扯了扯唇角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什么病这么难受?都哭成这样了。”
头顶上一片阴影,耳边也嗡嗡嗡的响着。
杨七七吸了吸鼻子,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
朦朦胧胧的水雾中,顾森西阳光英朗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温暖地传递着善意和关心。
“你这个样子怎么自己去医院啊,我送你吧。”
杨七七心里暖暖的,抬手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和鼻涕,鼻音糯糯地说:
“顾森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森西伸出去的右手抖了一下,惊讶地低呼: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杨七七一把抓住顾森西的手,想借着他的力量站起来。
可久蹲的小腿忽然一麻,她刚一起身,就踉跄着往前扑去。
“易遥……”顾森西眼疾手快地俯身接住杨七七,轻闪的眸子里交替划过担忧和庆幸。
杨七七惊魂未定地靠在顾森西的臂弯里,红唇半启地大口呼吸着。
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紧贴的胸口频率出奇一致地跳动着。
扑通扑通扑通……
剧烈而又清晰。
灼热的红晕从顾森西的脖子一直爬到了耳尖,明明整个人无比滚烫,身子却像冰棍一样冻在了原地。
感受着身前逐渐变成木头的手臂和胸膛,杨七七心跳越来越快,脸颊上也快速出现了两团绯红。
空气就这样凝滞了十几秒。
直到屋顶上的喇叭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嗡鸣声,两人才像烫到一样,火速分开。
“咳……”顾森西掩唇清了清嗓子,满眼期待地看着杨七七,“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杨七七悄悄吐了吐气,再抬头时,哭过的双眼已经成了弯弯的月亮,看起来清澈透亮又楚楚动人。
顾森西本来平复了些许的心跳再次加速跳动,微微张着唇,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依稀听到了她如梦似幻的声音。
“顾森西,我在梦里见过你,你相信吗?
你呢?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森西恍惚了许久,目光呆滞地望着杨七七的眼,熟悉的感觉渐渐袭上心头,仿佛他曾经真的认识她一样。
顿了顿,他忽然释怀一笑,迷茫的眼神恢复清明,炯炯有神地倒映着她甜甜的笑脸。
“我相信。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好奇一个人,才会记住她的样子和名字……
易遥,我可以送你去医院吗?”
甜蜜和感动交织着涌上心头,杨七七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笑吟吟地递到了他的手边。
“好啊,谢谢你,影视歌三栖明星的栖不要木的——顾森西。”
顾森西瞳孔一缩,怔怔地愣了许久,才伸手接过钥匙,笑着歪了歪头。
“走吧,不容易遥远的——易遥。”
两人相视一笑,冰冷的空气里流淌着甜甜的气息,飘散着笼罩在停车场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