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院,关门闭窗。
偌大的卧室里,两个同样冰雪聪明的可人儿正在相互试探。
杨七七悠悠呷了几口茶,抬眸望着李未央,一副谦虚求教的模样。
“二妹对此事,有何看法?表哥和叱云家该如何去做,才能既明哲保身,又建功立业?”
言下之意,叱云南想不受太武帝忌惮,但又不愿交出兵权。
“不知长姐和将军是何打算?”李未央不答反问,用火折子点燃灯盏,将信纸丢进里面烧毁。
桔黄色的火光跳跃在她清婉的脸上,倒映在那双深沉的秋水翦瞳里。
“谈不上什么打算。”杨七七摇摇头,故作无奈道:
“可我了解表哥,他一生骄傲自负,想劝他交出兵权,简直难如登天。
更何况,叱云家风头旺盛了这么多年,得罪了不少权贵。
若是真的一朝失势,恐怕大有人来落井下石。”
先前是她考虑不周,以为只要引导叱云南向善,便可以改变叱云家的悲剧,却忽略了人性的丑陋。
这世上,火上浇油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趁火打劫者多,乐善好施者少;有仇报仇者多,以德报怨者少。
若叱云南真的丢了兵权,别说太武帝能否容下富可敌国的叱云家,便是那些曾经的政敌,也会一个个排着队来报复。
思及此,杨七七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自嘲,将桌上的茶水当成烈酒,豪放地一饮而尽。
“长姐不必为难。”李未央将灯盏吹灭,大步走到杨七七身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语气神秘而又郑重,“我的建议是……”
停了片刻,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吐出了八个字来。
“冒险一搏,不交且夺。”
报复拓跋焘的最佳方式,不是取他性命,而是夺他江山!
感谢长姐,给她提供了思路。
只要叱云军有此打算,她冯心儿定当肝脑涂地!
“好!好一个‘冒险一搏,不交且夺’!美女所见略同。”
杨七七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李未央,兴奋地拍着她的肩膀,端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二妹,其实我也有此想法,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我大逆不道。
不曾想,你竟和我心意相通,实在是太妙了!
我这就去写信告诉表哥,京城有二妹助我们一臂之力,必当如虎添翼。”
说着,便兴冲冲地准备离开。
李未央这次没有阻拦,只是笑吟吟地目送着杨七七离开,眸底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芒。
长姐,我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父皇,祖母,河西王府的所有亡魂,心儿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请你们放心,此仇,心儿必报!
…………
接下来的十日,为了把戏演足,杨七七果真足不出户,天天待在尚书府,忙成一个陀螺。
除了极力推动李未央和李敏德互相表明心意之外,还要四两拨千斤地应付拓跋家两方的“纠缠”,实在是不堪其扰。
明明她已经故意高调地在整个尚书府炫耀了与叱云南的恩爱。
其目的不仅是顺理成章让李未央看到伪造的信,更是想借助府里人多嘴杂,将李府嫡长女和叱云大将军郎情妾意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以打消某些人的心思。
可太子妃似乎是被逼急了眼,竟然充耳不闻,几次三番邀约示好,希望杨七七可以成为高阳王拓跋浚的王妃。
如此一来,她的浚儿便能得到整个叱云家的助力,离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越来越近。
拓跋余自然不会由着太子妃攀上叱云家的势力,但是左右又寻不着叱云南的错处,便也开始频繁来往尚书府,费尽心机勾搭杨七七。
对此,她只想说一句,“栓Q,谢邀!我有男人,请滚开!”
无论太子妃和拓跋余如何费尽心机,杨七七态度都异常坚定,回回毫不犹豫地拒绝。
眼见着从女方这里下不了手,两人便从府里挑出了精心培养的美女,马不停蹄地送往了凉州,再没来府上打扰。
于是,杨七七总算清净下来,开始一心一意帮李敏德找回王子身份。
她先是借口品鉴李敏德自小携带的玉笛,将其模样映入脑海里,回去后凭记忆画了出来。
然后写了一封匿名信,派人送去了柔然。
柔然距离平城不过两百多公里,来回只需五天。
杨七七的信送出去没多久,柔然万军统领焦孟便携勇士一百,到达平城。
焦孟乔装成送柴的工人顺利混进了尚书府,在杨七七不动声色的帮助下,成功找到李敏德,揭开了他的真实身份。
李敏德与李未央已互通心意,自然是不能隐瞒心爱的女子,于是便对她和盘托出。
李未央感动又惊喜,当天便去悦仙院告知了杨七七这一好消息。
可考虑到养母周氏的心情,李敏德暂时还不能回柔然。
他答应焦孟,最迟一年后回去认祖归宗。
焦孟欣然领命,马不停蹄地返回了柔然。
至此,杨七七已悄无声息地取得柔然的支持。
…………
日子一晃眼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天,四姐妹齐聚一堂,悠闲地在雅音阁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二姐,真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和二哥走到了一起。”
李常茹娴熟地为众人添着茶,笑眼弯弯地说,“三婶高兴坏了,恨不得马上给二哥筹办婚事。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大姐,这些日子,她可没少撮合你和二哥。”
“谢,当然要谢了。”李未央认真地点点头,端起茶杯一脸郑重地看着杨七七。
“长姐,多亏有你,我跟敏德才能顺利走到一起。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完,豪爽地一饮而尽。
杨七七忙笑着回礼,“二妹客气了,我就是看看热闹,顺便推了那个倔驴一把而已。
毕竟,自己情情爱爱的,总比不得看别人情情爱爱有趣。”
“长姐……”李未央娇嗔地睨了杨七七一眼,唇角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李常茹掩嘴笑得温柔。
李常喜狼吞虎咽吃完一块糕点,咕咚两下喝完一杯茶,含糊不清地说:
“大姐,前几日叱云老夫人好像上门提亲了,你是不是就要和叱云将军成亲了?大哥呢?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闻言,李未央和李常茹不觉齐齐看了过去。
杨七七轻描淡写地说,“大哥回并州有些事情要处理,若我和表哥成亲,他自然是会回来的。
只是表哥如今尚有军务在身,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时间,不急,让大哥好好办事吧!”
屁,办个鬼的事!
实在是李敏峰这个草包难堪大任,一张漏风的嘴根本守不住任何秘密。
他还经常巴结南安王拓跋余,三两下就能被人套走把柄。
叱云柔深知这个儿子的性格,自然不敢将图谋大计告诉他。
于是,李老夫人寿辰后,她和叱云柔就找了个绝色美人儿,把李敏峰忽悠到老家并州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能在那里待个一年半载的。
傻不拉几的绊脚石,统统滚开!
思及此,杨七七眸底闪过一抹黠光,可抬起头时,又是一副霞姿月韵的模样。
“哦,原来如此。”三姐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又铿锵的脚步声。
哒哒哒,仿佛马蹄奔腾。
众人好奇地向门外看去,只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蓦然堵住了门口。
“表哥??”杨七七惊喜地站了起来,美眸圆睁,不可思议地娇呼,“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