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妙欢不敢抗议得太明显,但让她直接放弃又不是很甘心,只微弱地反抗了一下。
这举动,原铭生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景妙欢在抗议什么,在片场看她的动作就全知道了。虽然签约前就有明确规定,原铭生导的戏演员之间不允许营销恋情,景妙欢这可以算是知法犯法,但既然还没做,也就没到要直接撕破脸的程度。
原铭生不直接反驳,而是把目光转向宿北和夏枫蓝,他要看看这两位的态度:“你们两个呢,是什么想法?”
......这完全就是让他们站队啊。
夏枫蓝有些心惊肉跳,她抿了抿唇瓣,余光看向陆禹宸,又看了看景妙欢,最后停在宿北身上。
如果在私底下,她肯定是直接选择加戏的,开玩笑,对自己好,增加镜头的事情为什么不干?
但现在是当着景妙欢的面。
驳了陆影帝的话,以陆禹宸的性格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景妙欢不一样,夏枫蓝老早就听过圈内的传闻 ,景妙欢这小花心眼小,又记仇得很,表面上装的很大气,实际上经常暗搓搓欺负同组里没什么名气又不经意间得罪了她的小演员,如果她不给景妙欢面子,万一对方把加戏怪罪在她身上,拍戏时给她穿小鞋都算好的,给自己买黑热搜才是狠。
演员爱惜羽毛,她可没钱撤热搜。
不如等等看宿北怎么说。
毕竟,如果三个人都同意加戏,景妙欢应该就不会说什么了吧。
她这么想着,果断做出一副苦恼思索的模样,避开了原铭生的视线,原铭生眼中闪过了然,意料之中地把目光投向宿北。
不想两个演员都闭口不言,他强制性地喊出宿北的名字,让他逃避不了:“宿北呢,你是什么想法?”
等原铭生这句话说出口,刚刚还在假装思考的夏枫蓝跟着众人的视线也朝宿北看了过去。
顶着三个人的目光,宿北先是顿了顿,随后才轻声道:“我跟陆老师的想法一样,能改当然是好事了。”
或许是因为初次见面时他对解季同这个角色的侃侃而谈让原铭生对宿北有了更多期待,所以,在得到这个回答后,原铭生没有直接放过宿北,而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娱乐圈里勾心斗角是常态,这无法避免。但在这种时候,原铭生不希望问到演员有关剧本的问题时,对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跟主演讨好关系,在剧组拉帮结派。
他更希望看到的,是演员真的对修不修改剧情这个事情做出了深思熟虑后,再好好回答。
不管先开口的是宿北还是夏枫蓝,原铭生都会这么问,就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把这当成是在交际圈站队,还是在回答问题。
如果是站队,这次来找主演商议就是一场空谈,纯粹的浪费时间。
但他对宿北独自抱有期待的确是真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原铭生其实就挺看好宿北这个苗子。
也可以称之为对宿北有好感,或者期望。
演戏或许稚嫩,在经历了大规模网曝之后,还能用如此平常心重新开始,改变自身转变态度,这种心智比某些混圈近十年的“老演员”要好太多了。
进入这个圈子的人的初心都可以说是非常美好的,但经历的越多越会忘掉自己的本心,继而被利益蒙蔽,在这里还能维持这份美好,或找回初心的,实属难能可贵。
而宿北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为什么。
夏枫蓝愣了一下。
居然还要说为什么?这问题回答不出来简直就跟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脱掉衣服裸奔一样令人难堪!所有人都知道你脑袋空空......
夏枫蓝想了一下自己当众哑口的场景 ,导演跟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来,而自己只会啊、这、呃、阿巴阿巴吞吞吐吐说不出个一二三。
救命——
她表面上平平无奇表情如常,实际上已经被自己臆想出来的社死场面尴尬到脚趾母扣地了!
而现在,互联网15G冲浪达人夏枫蓝在联想到宿北网络上广为流传的“经典”,“文化沙漠”的视频后,已经立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已经想象到接下来完全凝固住的氛围呢......
夏枫蓝忍不住轻咬起下唇靠内侧的唇肉,这是她尴尬时的习惯,同时视线已经忍不住别开了——
她不止有喜欢尴尬的毛病,还有喜欢替人尴尬的毛病。
沉默半响,夏枫蓝没有听到宿北说话的声音,这也让她更加不忍观看。
除了夏枫蓝,景妙欢也有些幸灾乐祸地准备看他热闹。
半响过去,就在景妙欢和夏枫蓝觉得宿北不可能再开口时。
“如果非要说一个原因,可能是我在左钧跟谭湫灵身上,看到了左钧跟解季同相处的相同点。”
大概是知道自己逃不掉成为第一个冒头吸引火力的人了,宿北有些无奈:“左钧跟谭湫灵的关系就如同解季同在剧中说的台词是一样的,本质上的确没有什么不同。左跟谭情侣,本该平等的关系,因为社会地位上下的关系而造成了不平等。”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依然是人设是坚韧善良励志女性的谭湫灵在工作中总是因为太过善良和过于信任人性的品质频频出现工作疏漏,而这时身为上司的左钧就会来替她擦屁股,剧情也总用这种方式来推动男女主的感情。过度的善良就是愚昧,女主的形象也因此越发惹人厌。说到底女性角色扁平化毫无魅力,直到结局看不到角色的成长,而她还能当上新锐设计师——人们只能看到角色说出来的女主的好,却感受不到她好的行为,也无法共情左钧为什么爱上这样的人,这应该才是让网友们不爽的点吧。”
“我认为修改这种剧情是合理的。”
宿北最后用一句话结束。
原铭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听完后,只是点点头,然后看向夏枫蓝:“枫蓝呢,你听了宿北这些话,有什么想法。”
夏枫蓝压下心里生出的惊讶情绪,平心而论,宿北说的很有说服力,至少她听下来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陆禹宸跟宿北都同意改戏的话——
夏枫蓝抿了抿唇,笑道:“我觉得.......很有道理。既然导演都说了写群像更好,那的确不应该有偏向性,改戏我能接受。”
原铭生转而问景妙欢,他笑咪咪地,似乎是在开玩笑:“我们的女主角还有问题吗?”
景妙欢还能说什么,自然也是应下,她笑意盈盈,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一点不开心:“没问题、宿北说得很对,是我之前想岔了。”
这件事就算定下了。
原铭生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分订书机定好的简易剧本,将他们分别放在四个人的手上,同时说:“这是第一版剧情,目前修改的地方不多,只是前期离谱和尴尬的剧情修改合理了很多,后面暂时没修好,咱们这几天就先拍这一版看看效果,有问题的地方再进行修改,你们拿着看看,有更好意见的,也直接提出来,都会考虑。”
这边刚说完,那边的副导开始喊人。
“原导!你们讨论好没有?布景已经好了,可以开始拍摄了!”
“催催催,皇帝不急太监急。”原铭生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这一声吆喝直接打断,他忍不住皱紧眉头,有点恼火,但待原铭生回头看一眼,却发现剧组的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似乎已经等了许久,看见他把剧本塞给演员后,副导才出声催促。
他于是顿了顿,改了主意,推着宿北的肩膀和半个背脊,把人往副导那边推,同时招呼陆禹宸和景妙欢:“去吧,先拍船戏,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宿北跟着刚刚带他进来的服务生站在船舱门口,陆禹宸和景妙欢则是被领到大厅中央,一切准备妥当,版记站在摄像机前,打板,开拍。
这条镜头是一镜到底,跟踪机位只有一个,全景拍得更多,也因此,放大之后,很考验演员捕捉镜头自然演绎的能力,交谈时一切都没问题,但直到最后走位,因为场地不如游轮走廊那般狭小,宿北走出有效镜头,NG了一两次。
原铭生也没骂人,副导和行政导演在第二次NG后开始教宿北分辨有效镜头,原铭生就在旁边嚼口香糖——他这是烟瘾犯了,但是片场不让吸,所以就这样过过嘴瘾。
两人教的仔细,宿北也听得认真,大概是他思索时眉眼不自觉压得低,本身皮肤白五官又偏秾丽,平时纯靠气质把这感觉压下来,这会儿听话看镜头点头不语的样子,显得有点乖觉,到最后,执政导演忍不住拍拍宿北的肩膀,低声开明地爽朗安慰:“没事,你这才NG两次,原导虽然严厉,但你本来拍戏就不好,他以往NG三四次暴雷的性格,在你这可以NG十次!你机会还多,慢慢学,不着急。”
一番话说得宿北哭笑不得。
这话听着又像安慰又像损人,他只得朝好心的执政导演笑了笑,应声表示自己不急:“好的。”
讲过问题之后,这条戏一条就过了。
宿北学的快,拍的这几场戏,也有可能是情绪变化不大,都没有让人看出明显的演技问题。
原铭生曾经说过,宿北给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合适解季同这个角色,但真的让他出演了就会发现,其实解季同跟宿北本人还是有明显的不同的,戏里戏外表情明明没什么变化,但就是会让人觉得。
啊,现在这个才是宿北。
他在片场很安静,没有自己戏份时,就会默默找个角落无声地待着,或是背台词,又或者是观察镜头,看其他人拍戏。
不会说因为名声不好就刻意装作好说话特意跟剧组员工打好关系,又或者如同传闻那般因为人气耍大牌,除了特定的人,他与别人几乎是零接触,偶尔发现别人悄悄看他,视线相交,也只是礼貌颔首。
但,像是从原铭生那边听到了什么消息,在宿北自己的拍摄告一段落后,作为编剧的张琼跟何启年不知为何频频找来,最开始还只是试探性地问他一些有关经营方面的问题,到后来干脆直接兴奋地拿着修改后的剧本叫人帮忙找bug了,这场景让偶尔偷瞟过来的员工暗自叫怪。
有的还装作过来拿东西,就想听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然后。
“......其实,Chrysalis这里的解决方案改成联动会好很多。”
“......不一定是要跟其他珠宝品牌联动,扩大影响范围可以选择小幅度向下兼容。”
这是在,讨论经商之道呢?
跟一个九漏鱼?
还这么有劲儿。
尤其是,好像都是宿北说,编剧听。
那人目瞪口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有其他人看见他去偷看了,都八卦地朝他示意。
“喂喂,宿北跟编剧在那边干嘛呢,都这么久了?”
他只能说:“聊......聊剧本呢。”
耳听为实,但他现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问他的人也不信:
“聊个剧本聊这么久......我看编剧跟导演都没聊这么久,不想说干脆不说好了嘛!”
...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大家辛苦,收工!”
晚上八点,第一天的最后一场戏终于结束了。
坐着来时的车回了昨晚开的星级酒店,在车上时,驾驶座的罗英落高兴地告诉他,演唱会的反响很好,VENT的热度又暴涨了一个高度,演唱会之前一片倒的讨伐,到现在也有很多人开始维护宿北了。
“还有一件事。”罗英落说,“程哥让我跟你说一声,就是一个月之前,你不是接了一个恋爱综艺嘛,当时节目组因为车祸的事情是想跟你解约来着,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搁置了,就没解上。”
因为宿北在剧组拍摄,经纪人程慷怕打扰到他的状态,就没有联系宿北,而是先联系了罗英落。
“当时具体的开拍时间也没定,然后你们俩好像都忘了,然后今天,公司收到了节目组发来的邀请函。”
说是邀请函,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说成通知更合适。
“综艺名叫做《恋爱请呼我》,这一期的录制主题是体验乡下民宿,在水乡那边,时间跟剧组有点撞期,是下个月初,为期两周的录制时间。”
“时间上的话,程哥有跟节目组沟通过,但貌似没办法修改......”罗英落从后视镜中小心翼翼地观察宿北的神色,她继续道,“节目组那边的说法是,十个艺人当中,只有你跟另一位艺人的行程有冲突,其他人只有那一段时间有空,所以没办法因为两个人做出修改。”
如果综艺时间短,宿北可能还可以跟剧组请假,但这综艺一录制就是要大半个月,他一个请假耽误全组的拍摄进度,那做法不地道也会引起别人的不满。
唯一可行的,就是跟导演商议能不能把他的戏份提前拍完,争取一个月内杀青。
罗英落也想到了。
但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宿北,程哥问你,要不要跟那边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