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北总不至于连这个都想不到。
这点不合时宜的好奇驱使江添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但他没想到的是,宿北再次坦率地承认了:“对,就是因为你先投我了,所以我投你有什么问题?”
宿北表情诧异地看着江添,似乎在疑惑对方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的语调平铺直叙,尾音却调得很高,是一个反问的句式,听在别人耳里完全就是怼人的语气,还有点挑衅的意味。
两人说话声不大,但因为房间本就安静拥挤,于是显得异常清晰,在场五人哪怕不刻意去听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觉得幻听了的秦安然没忍住抬头望过去,一眼就看到宿北那理所应当甚至有些好笑的表情,还有旁边,因惊愕而微微怔神的江添。
饶是秦安然这种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都被宿北的坦荡给干沉默了。
见过坦荡的,没见过这么坦荡的,这是在直播,不是录播,不能剪辑,所有观众都看着呢,他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
秦安然甚至怀疑宿北是不是压根没有情商这种东西。
身为常驻嘉宾的秦安然正想上前替两人打个圆场,被宿北明着针对的江添反倒先笑了笑,他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宿北的答案无疑让他心中的成见更深了一分。
他说完,不再说话,抬脚向房间外走去。
秦安然跟明遥站了起来。
秦安然看看宿北,又看向门外,最终她犹豫一瞬,朝几人笑了笑:“再不出去导演组估计要催了,我就先出去了,你们弄好了也都出来吧。”
乐文姝立刻回了一声:“好。”
“明遥,走吧。”
明遥应了声,对屋内的人打了个招呼,跟着一起出去了。
待明遥跟秦安然走后,这间屋子里顿时只剩VENT的五个成员,还有一直在角落存在感极低的摄影师。
江黎离宿北最近,以往宿北在镜头前干过的荒诞事情让他已经习以为常,这次只是怼了一下前辈,在他们看来竟已经算很好了。
江黎身为队长,每次都是忍耐又忍耐地提醒宿北注意言辞,本以为这次也同往常一般,心中因为捆绑烦闷不已,不想管却又不得不管——
但不一样。
连他自己都能清楚察觉到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变了,好像不管现在的宿北做什么都对他生不出浮躁的情绪。
潜意识在告诉他,总觉得宿北不像那样的人。
意识到自己不自觉为他开脱,江黎的下颚线紧绷,对自己感到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朝宿北升起强烈的否定情绪:
失忆怎么可能连人的品性都一起改掉?
这才是宿北,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在镜头前,江黎不便说的太直白,他有些粗鲁地拉过宿北的手腕,走到离摄影师最远的角落。
江黎微微朝宿北低头,背对镜头想提醒宿北几句,没成想宿北也盯了过来。
江黎的视线堪堪在宿北眨眼连颤的眼睫上停住,他没去看宿北的眼睛,又或者特意避开了两个人的对视:“你......”
你注意点,来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要克制自己,看看你现在做到了吗?
为期三个月的合约你都不能好好干?
宿北轻蹙着眉,他不喜欢被人俯视,但宿北本人的身高摆在这里,教养也让他习惯看着对方眼睛说话,做不出强制性让对方俯下身的动作,因此他只能更加往上掀起眼帘。
江黎没料到宿北会突然抬眼,躲不开视线,与那双清黑润泽的眼睛对视后,嘴边的话自觉绕了个圈:“就算讨厌别的前辈,也别做那么明显,好歹找个理由敷衍一下。”
江黎同时伸手捂住胸口的麦,几乎是用气音在跟宿北讲话,自己胸口的麦捂住了,宿北的麦还没有,江黎生怕被录了进去,他沉着脸:“别给你自己招黑。”
语气算不上好,甚至算江黎这几年对宿北有史以来最凶恶的语气,但这对江黎来说,几乎已经明示他站在宿北这一边。
第一次。
完全不讲道理。
本以为会挨训的宿北有些惊讶,意料不到江黎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没忍住,宿北的唇边带了点笑意出来,他没有捂住麦,因此声音清楚地被录了下来:“队长,谢谢你。”
江黎要说的说完了,于是放下了捂麦的手,听到宿北这句话还在不明所以,唇瓣微启,下意识就直接问:“谢什么?”
“你昨天是想投我的吧?如果不是你最后改变主意,我现在应该已经出局了。”宿北说,“我想知道你最后为什么改变主意?”
[是什么话需要捂住麦才能说!!!不要把我们当外人!!]
[我把音量调到最大,江黎最后一句语气有点重,勉强能听到一点点,应该是‘不要给自己招黑’,前面我真的竖起耳朵也听不见,尽力了姐妹们]
[这是做队长的在教育队员?果然是江妈妈]
[我迷茫了江队长不是训斥宿北吗,为什么宿北最后还笑了,他难道是个抖M?]
[老实说我总觉得宿北投江添有什么深意,看了他三场直播不像是无脑乱投的人]
[但是他真的很没礼貌诶,就算投了有必要这样怼人式说话吗,果然是初中辍学的人呢,没素质呸呸呸]
江黎默了片刻,他没想到昨天的投票宿北心里都知道。
那他当时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这个时候问出来?
说觉得他可怜吗?
没有镜头时都说不出口,更何况现在。
于是他没有回答,还反问道:“看你今天这报复心,如果我昨天投了你,你是不是也会反过来投我?”
我先问的你,你却又回过来问我?
宿北无奈:“当然——”
江黎心下一沉。
但转瞬间又想,如此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