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正是淹城最闷热的时候。
槐树街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馊臭味,是工人们正在疏通污水管道。
一旁的居民絮絮叨叨:“政府咋还不管管咱这污水管道啊,年年堵年年通,啥时候是个头?”
“头,头!!!”
凄厉的尖叫忽然从井盖下传出,路人们面面相觑。
一个穿着蓝色劳保服的疏通工人跌跌撞撞从下水道里爬出来,脸色惨白。
“鬼叫什么!”
一旁的队长不满的看他一眼,走到井盖边想看看出了什么事,却正看见井盖下方静静躺着一只皮肤泡得惨白,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头颅。
湿漉漉的头发上混迹着些许红红白白的碎块,想到那有可能是什么东西,队长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快,快报警,死,死人了!”
南念微坐在出租车上,远远看向槐树街的方向。
所以报道第一天,就要遇到这种差事了吗?
……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开进槐树街。
辖区的民警已经在周围拉好警戒带,警车门打开,几个制服笔挺的刑警朝着事发的井道走去。
为首那人剑眉斜飞,狭长的眸子黝黑凌厉,环顾一圈四周淡声道:“被害者身份能确定吗?”
“季队,已经确定了,死者是槐树街的老住户,叫余璐,职业是主播。”
一名警员拿着资料匆匆迎上前:“死者今年三十五岁,住在槐树街梦阳小区二号楼1809号,已婚有一子,我们已经联系过她丈夫,现在人已经在家等着了。”
季寒尧颔首:“去看看。”
一行人进了小区,旁边的居民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下水道发现尸体的事情,都在议论纷纷。
“就是那个整天搔首弄姿的女的死了?”
“害,那种女人,死了都活该,家里有老公有孩子,老公对她还那么好,还每天又唱又跳不务正业去搞什么直播。”
“三十五岁的老女人了,还当自己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啊?我看就是想钓个有钱人……”
季寒尧听着那些议论,微微捻了捻指尖,带着两名警员上了楼。
梦阳小区是老小区,电梯嘎吱嘎吱响动着慢慢爬上十八楼,才走出来,季寒尧一行人就闻到了浓郁的酒气。
绝望的呜咽声传出来,隐约能听见有人安慰的声音:“老单,你想开点,这事又不能怨你,是那个女人自己跑出去的。”
季寒尧走过去,就看见穿着白T恤的男人蹲在地上,喉间挤出低哑的哭声,不住用拳头锤着墙,指骨已经擦破了皮。
“我当时就不该同意她做什么直播,咱们好好过日子多好……”
季寒尧垂眸上前,确定了一下家属姓名:“单建国先生,我们是市刑警大队的,关于你妻子余璐的事情,有些事情需要向你询问,请配合。”
他话说得客套,语气却公事公办的板正,听得旁边安慰单建国的大妈皱紧了眉。
“你们警察办案,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么!小单现在……”
季寒尧淡淡看了大妈一眼:“请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那鹰隼般的目光落到大妈身上,顿时让大妈噤声,嘀嘀咕咕离开。
季寒尧这才看向单建国:“你最后一次见到妻子,是什么时候?”
单建国还在抽泣,听见季寒尧问话,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有点迟钝的道:“是,是上周日。”
季寒尧眼中闪过晦暗的冷光:“今天已经是周五,你妻子失踪整整五天,为什么不报警?”
单建国痛苦的捂住了头:“我,我以为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上周日我出差回来,本来是想一家人好好吃个饭,饭桌上她一直笑眯眯的跟人发消息,我就说了她几句,结果她骂我没钱还没本事,比不上她那些榜一榜二的粉丝,我也上了火,让她不想过就滚去找他们吧,她什么都没拿,直接走了。”
“我怎么想得开啊!那么大一顶绿帽子!难不成报警说我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吗!这一周我连班都没心思上了,就在家没出过门,我,我是真想不到她会……”
季寒尧皱起眉,看着男人哭得涕泪横流,说话也是语无伦次,眉心微微一跳。
“节哀,假如后期我们需要询问你什么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他直接带着警员离开,接过警员递上来的死者资料,英挺的眉微微凝紧。
老小区没有监控,没办法验证单建国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按照走访调查的结果,周围人对余璐的评价,倒也和单建国说得没什么差别:不顾家,打扮妖艳,经常跟粉丝们互动暧昧。
“季队!下水道里找到了死者的手机!”
一名警员匆匆走过来:“但应该是泡坏了,目前开不了机。”
“带回去交技术科,问运营商要通话记录。”
季寒尧上了警车:“死者社会关系好好调查一下,尤其是那些粉丝。”
警员忙点点头,回到警局,季寒尧打量着证物袋里那只摔得七零八碎的手机,微微皱眉。
外面有保护壳,正常坠落似乎不会摔成这样,好像是被砸过。
沉默一瞬,他敲了敲桌面:“邹腾,法医那边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呢头。”
邹腾走进来:“张姐出事以后,咱这好不容易才调来个新主检,听勘查那边说是个小姑娘,长得倒漂亮的,就是进去看了半天了也不吱声,说不准又是送过来个花瓶……”
他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根据初步检验,死者年龄大概在35岁左右,已婚已育,平时经常浓妆、熬夜,头部有急性硬膜下血肿,怀疑致死原因是头部遭撞击,后被分尸,考虑到下水道环境对尸体腐变的影响,初步判定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天,另外……”
清越声音从门外传来,女孩一袭白大褂。巴掌大的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眸子。
邹腾一时有些窘迫,本能后退一步讪讪伸手想和她交握:“您就是新来那主检吧?叫,叫什么……”
南念微偏头看他一眼,语气疏离:“刚检查完尸体,可能不方便。”
季寒尧看着那双眸子,只觉得一股熟悉和悸动涌起,无意识握紧了拳。
难道是她……
南念微将他怪异的表情收进眼中,讥诮的扯了扯唇。
“季队你好。”
她勾下口罩,露出一张精致又幼态的脸,语气冷漠又公事公办:“我是新来的法医科主检,南念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