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寝殿内虽然有香料燃烧,可是还是盖不住浓郁的药味,床上的人面色带着些不正常的红,此时还倚在床上看着奏本,不时的咳嗽声中,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液。
德福本就比皇帝大,现下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纵然保养得意,可是终究还是满脸的褶子了。
此时担忧的看着皇帝,最边上劝诫的话滚了几遍,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皇帝的脾气他太了解了,这件事无论何人来劝,都没用,除了——
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无声的叹了口气后,不经意的看向了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太子身后,让他惊呼出声。
“皇后娘娘!”
德福虽然震惊,可是却并不害怕,毕竟皇帝身边人,总是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皇帝一听这话,正要呵斥德福,可是目光随即转向了跟在太子身后的那个身影。
十七年了,两人终究还是再见了,只是看着她仍旧青春正好,自己手上斑驳,面容憔悴,下意识的便想要避而不见。
还未开口,文莒便满脸笑意的说道:“父皇,我将她请来了,有话好好说。”
说完,不待皇帝发话,就眼神示意德福以及其他人退出去。
德福不敢违抗,看了一眼皇帝,只见他目光直视着那人,心中了然,顺从的就同其他伺候的一并退下了。
百合并不拘束,直接坐在了皇帝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任由皇帝的目光打量,倒是没有主动开口。
“多谢你还愿意来看我。”皇帝看着她,略带着些喜色的说道。
“多走几步路罢了,莒儿难得求我一件事,总不能让他失望吧。”百合面上带笑,语气随意的说道。
皇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嘲的说道:“也是,当年都已经那般剑拔弩张了,以你的性子,如何能原谅我呢?更不必说来看我了。”
百合平淡的说道:“你错了,我可从来没有记恨你,当年并非不能反抗,只是不愿意再起兵戈罢了,
况且南国如同一张白纸,可以任我描摹,中原虽好,只是掣肘太多,看你这般的辛劳,可当年所谋之事,仍旧未竟全功便知道了。”
说道这里,皇帝竟然苦笑出声,只是引动了病情,咳嗽不止。
百合上前,将一枚普通的丸药喂给他,并在几个穴道上按揉了几下,皇帝瞬间就好了许多。
“未曾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医术,程氏养不出你这样的女娘,你究竟是何人?”皇帝刚缓过来,喘息着问道。
百合看着他,“重要吗?”
皇帝一把拽住她欲要离开的手,低吼道:“重要,当然重要,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一念之差——”
百合冷笑道:“你何必自欺欺人?”
皇帝闻言,有些颓然的放开了她的手,
“我说不恨你是真的,因为从未爱过,自然不恨;从未寄托过希望,又何谈失望?
你追求的是权力,是千秋功业,而我,想要的是自由。
世上一切都有个价码,真正的自由需要绝对的权势作为保障,因此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往上爬,可惜靠山山倒,一切还是要我自己来。
巍巍皇权从来都是唯我独尊,除非上面的这个人能够绝对掌控他人。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我就想开了,连埋怨都没了,当个熟悉的陌生人就好。”
皇帝突然问道:“那子晟呢?”
百合看着皇帝道:“斩断情丝虽不易,可是你与他终究是先帝培养出来的人,我从不喜欢强求。”
看了眼皇帝,玩笑一般的说道:
“既然没有缘分,注定就是要分开的,爱与恨,所爱何人,早就没有了意义。”
皇帝却道:“那为何你不再次成婚生子?你不成婚,他也不曾成婚,还有那个袁慎,每年相见,这是自比牛郎织女吗?”
百合闻言怒上心头,看他一副快死了的可怜样,本不想气他的,只是耐不住这人找不痛快。
“你说的不错,他们都爱我入骨,此生不愿娶她人为妻,我心中感动,欢喜。
可是对你,此生已经足够,你有你的后宫佳丽三千,我也没少知心爱人。
他们能力出众不说,还体贴关怀,嘘寒问暖,说不尽的柔情蜜意,缱绻缠绵,一时一刻都离不得。
而你,作为皇帝无能,作为丈夫无义,可是即便如此,我心中还是很感谢你的,若非你苦苦相逼,我有如何做的到如今这地步?
你去之后,南国会慢慢与中原合并,那时候我自然要出现在史书中,是非功过,一一记录在内。
与其有时间纠结这些情情爱爱,不若想想日后如何被后人评说吧。”
百合话一说完,不管他青了白,白乐青的脸色,拂袖而去。
男人,太自信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