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鹏豪伸手接过老油条赠送的题,随手转交给黄羽。
黄羽看了一眼,说道:“这题,我好像没见过,或许是新题。放独家题库,还是?”
黄鹏豪道:“既然是送的,那就放免费题库吧。”
老油条闻言笑道:“如此倒也甚好。”
黄鹏豪从兜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老油条伸手接过,赞道:“黄总豪爽!”
黄鹏豪道:“还有事么?”
老油条笑道:“没事了。”
黄鹏豪向门外一指:“那就。。。以后常来?”
老油条用手指弹了弹刚收到的百元大钞,笑道:“好,等我缺酒钱的时候再来。”
“缺酒钱直说,下次就不用带题来了,费那个劲干嘛呢。”
“那怎么好意思呢。”
“您怎么会不好意思呢。棋厚了,自然有空。” 黄鹏豪停顿了一下,见老油条没听明白,又继续说道:“脸皮厚了,自然有钱。”
老油条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点赞道:“黄总高见。”
“走好,不送。”
“黄总,留步。”
老油条走后,有人忍不住提醒黄鹏豪:“黄总,这人摆明是来骗钱的。”
还有人应和道:“对,我在别的书店也见过这人,口碑好像并不怎么好。”
黄鹏豪笑了笑,说道:“至少比明抢的好。”
“以黄总的势力,难道还怕这地痞流氓不成?”
黄鹏豪坦然道:“那倒不是。世事艰难,凡事留人一线。就和下棋一样,只要不是非杀不可之棋,给对手留有一点余地,或许更好。”
秦博远赞道:“黄总高见。”
秦若虚欲言又止,他觉得黄鹏豪说的话,好像并不完全对,但细细品味,觉得似乎又有那么点道理,一时间陷入沉思之中。
黄羽疑惑道:“如果能杀呢?”
黄鹏豪道:“围棋真要想杀棋,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如果非杀不可,那就像拉弹簧一样,绷的太紧,反而可能会伤到自己。”
黄羽悟性倒也挺高,想了想,点头道:“哦,我明白了,能杀当然最好,就怕万一算错,那就麻烦了。所以,给对方留有余地,其实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一边的白衣少年淡淡道:“能杀则杀,杀不了就放,把变化都计算清楚不就行了。”
黄鹏豪感慨道:“棋局变化万千,犹如满天星辰,要想把变化都计算清楚,谈何容易。”
白衣少年道:“围棋拼的就是计算,算不清楚,反而把自己杀崩了,那就只能赖自己计算力不行,棋输了,也就输了,没啥好说的。”
黄鹏豪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年轻时,他何曾不是这样。
棋如人生,有的道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体会。
白衣少年继续说道:“下围棋,应该拼尽全力算清变化,而不是给自己的无能,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轻易就放对手一马。”
这时候,秦若虚突然插话道:“可是,怎么确信自己就一定计算清楚了呢?”
白衣少年说道:“多做题,做死活题。只要是题,就有答案。”
秦若虚问道:“那,非常非常难的题呢?”
白衣少年眼神坚定而又自信:“再难的题,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一定能计算清楚所有变化。”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秦博远看着这位豪情万丈,神采飞扬的白衣少年,眼神中充满了赞许之意。他突然想起,自己竟然一直没问人家叫什么名字。
“吕白尺,海云吕白尺。”
秦博远赞道:“吕白尺,好名字!”
能入秦博远法眼的人,其实并不多,一般人他都不愿意搭理。所以,这些年来,秦博远只交了两个朋友,一为养正,一为苦禅。实际上,他也没想到,多年以后,白尺之名,竟然真的响彻全国,名震华夏。
一边的秦若虚想了想,又问道:“但是,棋局并不是死活题,应该没有答案吧?”
“棋局没有答案?”白衣少年吕白尺一愣,深深看了秦若虚一眼,却没有否定这个说法。因为他知道,确实是题有解而棋局无解。吕白尺虽然极度自信,但从来不会为了抬杠而抬杠。
“我觉得,应该没有吧。”秦若虚原本以为对自己计算力无比自信的吕白尺会反驳自己,却没想到这位白衣少年竟然也犹豫起来。
“嗯,或许,只有,神之一手吧。”
“神之一手?”秦若虚曾经听妈妈吴依秋说过,围棋或许有神之一手,能穷尽棋局所有变化,但秦若虚并不确信这一点,对此一直充满着疑惑。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白衣少年吕白尺目光中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爸爸,你觉得,这世界上有神之一手么?”秦若虚看了一眼秦博远,他突然想听一听爸爸对于穷尽棋局变化的看法。
秦博远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那你能数尽满天星辰么?”
秦若虚摇了摇头,因为星光无尽。
秦博远摸着秦若虚的小脑袋,微微一笑:“所以。。。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众人听了,不明所以,也不以为意,以为秦博远也就随口一说。
秦若虚的脑袋却是嗡的一声响,犹如雷霆。
这正是《知行合弈》书中的一句话。
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些道理,隐隐约约,似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