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寺。
天榜之战，每方有3个小时保留时间，外加一次60秒的读秒。也就是说双方加起来的保留时间就有6个小时，上午三小时，下午三小时。
上午的对局，苦禅大师用时1小时40分钟，周离用时1小时20分钟，苦禅大师的用时稍微多一点。
午餐过后，苦禅大师陪同周离在姑射山间漫步。
苦禅大师道：“半年前下，你或许会轻松一些。”
周离道：“半年后的今天，也一样。”
苦禅大师道：“半年后的今天，或许，你面对的将会是恢复状态的李坎。而且，当我再一次决心拿起围棋之时，更非昔日之李坎。”
周离笑道：“我就是要战胜最强状态下的你。如果面对的不是最强的你，即便是赢了，又当如何？”
“不后悔？”
“当然不后悔。吾辈围棋，是为明理，是为悟道。战天榜，并不只是为了赢，更不是为了区区天榜之名。如果能让自己变得更强，这天榜之名，不要也罢。”
“区区天榜？哈哈，说的好！”苦禅大师道：“二十年前，我为天榜之名所累，想赢怕输，不愿意面对挑战者，亦不敢向前再进一步。于是选择了在永兴寺归隐，二十年来无人烦扰，倒是落了个清静。”
“二十年来，竟无一人挑战天榜？”
“是的。这二十年来来，跻身过天下第一的，要么太弱，要么太强。”
“太弱之人，当然不敢挑战。太强之人。。。”周离突然问道：“大师觉得，翰林棋院的明世隐属于哪一种？”
苦禅大师笑道：“看不懂的那一种，但绝不是弱者。”
“他当年排第一的时候，发起天榜挑战，大师有把握吗？”
“没把握，但我有一种感觉，他会输。”
“为何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并不想赢。”
“还有不想赢的？”
“他要想赢，早就来了。”
周离想了想，确实也有这种可能，因为他夺得天元和名人两大冠，成为天下第一时，身为棋圣的明世隐就丝毫不为之所动，一如往常，花下围棋。
牡丹方士，确实有点让人看不懂。
。。。。。。
林间小路，一大两小。
中午，周含章没有去打扰周离，而是和秦博远父子一起，在永兴寺周围溜达散步。
“你觉得现在局势如何？”周含章问秦若虚，看起来还有点心虚。其实，周含章的形势判断能力要比秦若虚强的多，但关心则乱，毕竟，这是这么多年来，父亲最为重要的一盘对局。
“棋局一直进行的很平稳，我觉得形势应该差不多吧。”以秦若虚现在的棋力，当然是无法判断顶级高手局势好坏的，但他从对局进程和双方神情变化上，却能感觉到，这局棋一时间难分上下。
“那你觉得我爸的局面还行，是么？”周含章眼巴巴看着秦若虚，希望能得到一个较为肯定的答案。
秦若虚想了想，回答道：“你爸的白棋下的很稳健，实空不少，时间上也领先，局面至少应该不差吧。”
“真的么？”周含章对于这个回答，显得非常开心。
“真的。”秦若虚一边回答一边心想，真的假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嘛。
周含章可能还是觉得不够确信，又问秦博远道：“秦伯伯，您觉得呢？是不是白棋要稍微好一点？”
秦若虚笑道：“你问我爸干什么，他又不下围棋。。。”
秦若虚突然顿住了，不下围棋不等于不懂围棋，苦禅大师之前不也不下围棋么？更何况，秦博远貌似整个上午都在对局室里待着，说完全不懂围棋，似乎也不太可能。
却听秦博远对周含章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周含章眨巴眨巴大眼睛，又补了一句：“不，假话也行。”
看着周含章那可爱的样子，秦博远不由莞尔一笑，说道：“我觉得，如果是快棋，周离应该稍好一些，因为周离年轻，精力更旺盛，计算应该要更快一些，力量应该也要更强一些。”
“是的，我爸的计算力确实非常强，我不会做的死活题，他很快就能做出来。”周含章得意的说道，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秦若虚却听出了秦博远话外之音，这一盘棋，是慢棋。即便是三个小时保留时间全都用尽，还有长达60秒的读秒，收官的时间足够用。在时间足够的情况下，以苦禅大师的级别，该算清的地方都能算清。周离的计算速度优势，就不能称之为优势了。
天榜之战，拼的是内涵，拼的是底蕴，拼的是理解，拼的是棋道。
秦若虚看了一眼周含章，却没有点破这一点，也没有必要去点破。对旁观者来说，无论看好还是看坏，对棋局本身是毫无影响的。至于支招，那就更不用想了。
无论是周离还是苦禅大师，无论是境界还是棋力水平，几乎都已经达到了人类的巅峰，他们只信仰自己所坚信的棋道，影响胜负的，只是临局的状态。
秦若虚好奇的只有一点，不知道自己父亲是真懂棋，还是假懂棋。
刚才秦博远的判断，说的其实并不是棋局本身的事。一直在方丈室观战，或许是因为苦禅大师是他多年来的好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