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含章离开后,秦若虚除了上山砍柴,脑子里多了两件事,一是含章,二是围棋。
随着围棋大会的临近,姑射县城越来越热闹。街道上,不时能见到有人在路边对弈。秦若虚一边看一边溜达,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姑射棋院门口。
却见姑射棋院门口围了一大圈人,有大有小。秦若虚上前一看,自己认识的好几个小朋友都在这。钱弘元和赵瀚帆是跟着书生张平昌来的,李瀚景和李瀚瑞兄弟则是跟着李文俊来的,还有那王飞和兰显成,也跟着自己的师父王强过来了,就连那睡眼朦胧的黄棋天竟然也在这凑热闹。
烟雨楼楼主黄乐天带来了几个新朋友,应该是周边各县过来参加围棋大会的高手。姑射棋院院长张寒风是黄乐天的好朋友,姑射棋院组织活动,他当然要过来捧捧场。
这是姑射棋院不定期组织的围棋娱乐活动。今天的活动由姑射棋院的美女老师徐溪主持,院长张寒风则微笑着坐在一边。
徐溪的棋力水平并不算高,大概在1级左右,不到1段,尚未入格,所以还不能成为棋士。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对围棋的喜爱,围棋可以让她在喧闹的俗世中宁静下来,围棋可以让她忘却生活中的许多烦恼。她非常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棋院的孩子们也特别喜欢她,她是棋院里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老师。
此时的徐溪一身青衣,美丽淡雅,笑容灿烂:“入门题竞答结束。接下来,可要增加难度了,下面是级位题。”说完,她重新拿出了一本围棋习题册。
棋院门口立着一块大棋盘,这是上围棋课专用的棋盘,配套的棋子上都带有小磁铁,可以粘在棋盘上。徐溪很快就照着习题册在这大棋盘上摆上出了一道题。
徐溪说道:“还是老规矩,我喊三二一开始,小朋友们就可以举手,第一个举手的,就可以到前面来答题。”
“三,二,一。”徐溪一字一句喊道。
“我来,我来!”还没等徐溪说开始,就有好几个孩子把手举了起来。
徐溪停顿了一下,笑道:“先举手的不算,喊出声来的也不算。”
徐溪对付可爱的小朋友们还是很有自己的一套,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开始!”
李瀚瑞虽然胖,但动作却颇为敏捷,腾的一声,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
“李瀚瑞最快举手。那就有请李瀚瑞上来答题。”
李文俊面带微笑,得意的看着书生张平昌。隐含的意思是,我儿子比你那两个小徒弟反应快吧。张平昌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他。
但很快,李文埈脸上的笑容就呆滞了。
只见那小胖子上台后,并没有立即答题,而是看着题现想,一时间居然还想不出来,就在那站着发呆。却是先上台,把答题名额抢了再说。
“走那,走那。”
“哎呀,不对,是那啊。”
“真笨,这么简单都答不出来。”
“不会,举什么手啊?”
台下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叫道。
徐溪鼓励道:“李瀚瑞小朋友非常积极,虽然答错了,但也值得鼓励。没关系,下去再好好想一想,争取下一题能做出来。”
徐溪经常和孩子们在一起,对于这种情形,早就司空见惯。孩子一般是先做再想,而大人则是先想再做。先想再做就一定比先做再想要好么?其实倒也未必。
于是,那小胖子就又屁颠屁颠走了回去。
张平昌扇子一摇,呵呵一笑。李文俊则是一脸黑线。
“下面请黄棋天小朋友上来做这一道题。”徐溪见黄棋天刚才也举手了,便叫他上来答题。
秦若虚在下面其实一眼就看出了答案,但他并没有举手参与答题,只是在边上静静的思考,看看有没有更好的答案。
这是一道对杀题,黑棋三口气,白棋四口气,该黑棋下,很明显差了一口气。如果按照正常思路,直接紧气对杀,肯定是不行的。这非常像《知行合弈》技术篇中提到的一种情况,当直接对杀杀不过对方的时候怎么办?一种方法是运用巧妙的手段使对方的气变少,比如扑,故意送对方吃子。还有一种方法是想办法长气,使自己的气变长,再回过头来对杀。
黄棋天缓步上前,迅速在棋盘上面摆上一子。这正是秦若虚第一眼就看出来的“扑”,故意送吃,然后再反打,使白棋的棋形聚成一堆,导致气变少。然后再对杀,黑棋就能够获胜了。
“大家看,黄棋天做的对不对。”
“对了!”下面的小朋友们纷纷喊道。
“答对了,真棒!恭喜黄棋天小朋友答对了。”徐溪表扬道。
石孔县的王强看了眼自己边上的兰显成,问道:“这道题你应该会做吧?”
“恩,会做。”兰显成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举手呢?”
“正想举手,但黄棋天比我快了一点点。”
“没关系,会做就行。这道题虽然是级位题,但其实并不简单。”王强并没有责怪兰显成的意思,他又看了一眼黄棋天,心道:“这孩子似乎还不到7岁,竟然比兰显成还快一步。从计算力上看,至少也得有个3级水平。这样的资质即便是比不上那妖孽般逆天的周含章,也是非同一般。”
烟雨楼楼主也赞道:“不愧是寒风兄高徒,答题又快又稳。”
书生张平昌见秦若虚还在那沉思,时而点头,时而皱眉。便向他解释道:“答案都揭晓了,是还没想明白么?这叫滚打包收,是围棋里常用的收气手段。”
“可是,我觉得,好像还有一个方法,似乎也行的样子。”
在场高手很多,但他们来此,主要是捧捧场,看个热闹,一眼看出正确答案后,都没有再往深处想。因为,通常情况下,一道题只有一个正确答案。
张平昌笑了笑,正要答话。
边上一人突然说道:“小朋友,那你来说一下,还有一个答案在哪呢?”却是鹿仙县第一高手陈寒远,他多次在市级比赛中获得前几名,棋力已达5段,是本次大会的热门选手之一。
“好像还可以在另外一边断一个,但我并不是很确定。”对于这个答案,秦若虚其实心里也没底。以他现在的棋力水平,能有这样的感觉,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张平昌一听,再回头看了一眼题目,略微一思索,不由一怔。这一手棋,居然还真行!
“对的!这一手断,本身也是故意送吃,但却可以间接的使黑棋的气变长,从而正好快一气杀白。”陈寒远点头赞道:“围棋里,通往胜利的道路经常不止一条。小小年纪就能考虑得如此全面周到,非常难得!只要坚持努力学习,假以时日,必然能有所成就。”
其实,如果让陈寒远知道,秦若虚接触围棋还不到一个月,那他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不,是快两气!”一位老者从边上走过,目光深邃,说道:“加上之前的滚打包收。”
众高手先是一愣。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舍得,舍得,先舍而后得,但不知不舍还能得么?”老者看了一眼前台,瘦弱的身体略一停顿,然后便慢慢走远,却是永兴寺的方向。
正在前台主持活动的徐溪,看着远去的身影,眼睛湿润,流下一滴清泪。
“徐老师,没事吧?”院长张寒风关心问道。
“没事,刚才眼睛里吹进来一粒沙子。”徐溪揉了揉眼睛,说道:“小朋友们,我们继续答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