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粟没有开口,但锋利的眼神已经如刀般在洞内刮了个遍。
爽朗的大笑声传来,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闪现在他面前。
银粟的速度很快,但他挥刀的姿势在半途中被冻住。
那人穿着一身素色衣袍,款式简单,样貌普通,满脸带笑。
“小娃娃,别总急着打打杀杀。”
他绕着银粟缓缓转了一圈。
“天资不错,还是个罕见的半妖。”
银粟垂头,鸦羽般的长睫下,是止不住的阴翳。
“你练的是入门心法?”老人打量着他,“有意思,你知道那心法是谁写的吗?”
银粟一直不肯说话,只用那双浓黑的眸子盯着他。
“眼睛长的挺好看,就是性格有点恶劣。”老人眯眼,随后使出术法,让银粟的伤口快速愈合。
“得,我先不逼问你。”老人像对待小孩般耐心,在银粟的腰间配上了一块温润剔透的白玉。
“你我有缘,这玉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就当我惜才吧。”
老人说完,身形就消失了。
银粟从被控制的状态中解脱,他嫌恶地摘下那玉,但是拿在手心时,又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限力量。
沉默片刻,他将玉配好。
重新扫了一眼洞穴后,银粟无声离开。
他并不想知道这个老者的身份。
快到绝九尘了,银粟的眼神突然暗了暗。他再次拿起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破。
方觉夏一开门,就看见一张脆弱苍白的脸。
她赶紧给银粟治疗,又将人扶进院子里。
“怎么了?”
“去了一趟空明峰,被异兽伤着了。”
天蕴宗内大大小小的山峰中,也有藏匿一些妖兽,但是无缘无故也不会随便攻击人。
方觉夏想了想,空明峰的话,极有可能是玉颓搞的鬼。她心中暗怒,手上施术的动作轻柔,问银粟好些没有。
“好些了……”
银粟用手轻轻拉住方觉夏的衣袖,耳尖发红。他的声音细小,像小猫般低语着说:
“师姐,我肩后有伤,看不见。”
方觉夏一听,更生气了,玉颓就是存心和她作对吧。要不是现在还得跟两位长老学阵法,她非得冲到空明峰把他揪出来揍一顿。
“没事,我帮你看看。”
银粟低头,红晕从耳垂蔓延到肩膀。他自己解开前襟,肌肉结实,线条流畅,颜色白皙。
就像他的长相一般,冷冽干净,杂糅着琉璃的破碎感。
平心而论,方觉夏认为银粟的日常体术应该练的还不错。
她的鼻尖能嗅到薄荷柠檬的香气,很清新,并不浓烈。
银粟抬眼看她,目光温和而柔软,脸上是天然的信任。
他看上去,很纯。
方觉夏定了一下,她感觉大脑中的某根弦好像断了。
“师姐,你的脸很热吗?”
银粟的声音像冰水般灌了过来,他微凉的手指触上方觉夏的脸庞。
“没事。”
方觉夏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的手已经发颤了,快速地看了一眼银粟的肩背后,确实发现了一处狭长的伤疤。
“治好了,我出去一下。”
方觉夏仓皇失措地出门,银粟在她的背后无声浅笑。
师姐脸红了,那个眼神是在害羞吗?
银粟浑身的气质变了,红晕也消失不见。
真好骗。
好想再多来几次。
方觉夏跑出去后在院内的井边洗了个冷水脸,气息终于平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太龌龊,怎么当时脑子里一下子想了那种事?
她和银粟都说好了要一起当师姐师弟,她怎么能破坏规则。
方觉夏看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又摸了摸那个被银粟碰过的位置。
郁闷地拍了几下后,她快把自己的脸扇肿了。
赶紧又洗了个脸,这才回房。
冷静下来后,两人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方觉夏虽然知道银粟不会拒绝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愿意这段时间和我一起学阵法吗?”
银粟点头,“好的师姐。”
“你不问为什么吗?”
“没什么要问的啊。”
银粟的表情像是在反问方觉夏,你怎么可能会害我。
“好,明天开始,你就跟我一起去。”
方觉夏说着,将那本古籍摊开。
“我打算后面做什么都带着你,所以还是跟你讲清楚。”
“你的天赋卦象是坎卦,在我布阵的时候,你可以在特定的方位上助我一臂之力。”
银粟打断了她,“师姐,若我不是坎卦呢?”
方觉夏自然地答道:“那就再找个水灵根或者冰灵根就是了。”
察觉到银粟的淡淡失落,方觉夏补充了一句:“当然,肯定还会带着你的。”
“不管我是什么灵根,不管我有多弱小吗?”
“我什么时候扔下你了吗?”
方觉夏有些不解,银粟怎么会傻到问这种问题。
“是我把你捡回家的,是我把你带到这来的,这么多年了,我会对你负责。”
负责?
银粟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个词的份量。
他笑了:“师姐真好。”
银粟想起来,他的前几年从来没有被人负责过。
他的亲身父母抛弃了他,他的养父虐待他,他的养母在知道公孙奕的所作所为后懦弱地选择让他隐忍。
那些一起训练的同伴,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他侍奉的主人,残忍地用灵器划断他的经脉。
“你又哭什么?”
方觉夏叹了口气,还是温柔地给银粟拭泪。
“虽然吧,男生流泪也没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坚强一点。”
银粟已经忘了自己这是在演戏,还是情感的真实流露。
他认真地看着方觉夏的动作,缓缓地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方觉夏轻轻拍着他,眼神看向窗外。
乌沉沉的暗夜,漆黑如墨,像他的瞳色。
银粟垂下眼,冰凉的眸子里冒出嗜血的红光。
“好点了吗?要不去睡觉吧,明天跟我一起上课。”
方觉夏耐心地问道。
银粟恢复了那个温顺的小师弟模样,他乖巧地点头。
“对不起,打扰师姐了。”
“没事,你回去吧。”
“好。”
回房后,银粟的手里捏着那枚白玉。
看来以后得晚上去修炼了,就算会很疲惫,但是谁能拒绝师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