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莲机当即怔住。
“这个,我没收了。”敖纯趁机扯去黎莲机腰间的酒葫芦,丝毫不留任何反抗机会。
黎莲机像是有些不经心,将双臂往身后一撑,垂下眼皮看着篝火堆,心思难觅。
敖纯没有等到答复,便问道:“你不愿?”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好好的白龙说过分就过分……”黎莲机有气无力,拖着长腔好一番喟叹,“没看出来我正在考虑吗?”
敖纯没有多理会黎莲机一番胡乱言语。
黎莲机笑吟吟地道:“白龙啊……你这人可相当‘自私’呀,若无美酒傍身,我得多么寂寞无趣,你不可只看见戒酒的好处,便要变着法子逼迫我。竟还要没收酒葫芦,它可贵重着呢,收了便用你作赔吗?”
敖纯情深意切,“如果你愿意。”
黎莲机品不出敖纯深一分的真挚情意,仍是一派懒散,“你乐意我可不乐意,无论发生何事,葫芦可一直陪伴我,你可不……”
敖纯奋起反驳:“我也能!”
黎莲机见他如此钻牛角尖,转而笑得悠然,并忍不住嘲弄他一句,“呦,怎么突然如此认真?”
敖纯捕捉到黎莲机口中的玩味,当即恼怒,“我说我能!”
黎莲机尚且分得清现实,挑了挑眉道:“别逗了。你能陪我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百年?你我早晚要娶妻生子、各负其责,两个大男人总不能天天腻在一块。”
敖纯坚持己见,张口仍是那二字:“我能!”
黎莲机将信将疑打量着他,心想:这家伙吃错药了?
敖纯仿若听见了他心声,再次给出肯定答复:“我能。”
黎莲机当敖纯喝太猛,已醉了几分,当顺则顺,他摆摆手,坐正身子,比个“就此打住”的手势:“行,你能你能。我信你成了吧?言归正传,来讲讲你与洲王后的往事吧。”
敖纯识破他这是想避开未谈拢的‘戒酒’一事,一语道破梦中人:“戒酒吗?”
“白龙,你先听我说……”黎莲机一边心中盘算,一边情真意切抓起敖纯的手。
敖纯倒想看看黎莲机能搞出什么幺蛾子,便点头应允:“你说。”
黎莲机当即油腔滑调道:“纵然你能陪我,我也不可喜新厌旧不是?不能有你陪伴左右,便忘记‘老友’的好,先生从小教导,为人要雨露均沾……”
敖纯闭口不言。
“三思啊白龙!”
敖纯随他闹,静等后戏。
黎莲机见他无动于衷,实在忽悠不下去,只好摇头作罢。
其实他早下定决心答应敖纯,不过想借此哄一哄他,好叫他放开些,如此大费周折,谁知这木头疙瘩全然不懂配合,只自己一人唱独角戏。
“行吧……我尽量。”黎莲机容色之间尽是平淡,甚至偏向无所谓。
他能轻易答应,也不是说此事好办,只是他打心底里拒绝不了。
敖纯并非不近人情,今夜既是由他提出饮酒作伴,他自然肯放上黎莲机一马:“今夜例外。”
“算你良心发现。”黎莲机当然不会放过仅有的机会,迫不及待搓手开坛,“你快讲,我听着呢。”
敖纯不再藏着掖着,转口问道:“关于我母后之死,狐族听闻的是何种缘由?”
黎莲机答:“病逝。”
“呵……”敖纯变了脸色,冷冰冰道:“好一个病逝!”
黎莲机得以猜出龙后之死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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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前,那场战火燃得猝不及防,世人皆未能料到,黎襄竟如此胆大妄为。
凤凰族被他杀个措手不及。
待凤凰族认清局面,魔军已直逼凤凰族都城,繁华之所一夜落寞,安居化为葬身处。
此间,交战不过两日。
蛟龙族接到救援急令,火速入战。
龙王敖阐,带蛟龙族军拖延魔军攻城略池的节奏,为凤凰族争取撤出都城的时机。
人族也姗姗来迟。
经此一役,使得凤凰族倍受打击,他们一再陷入恐慌,应战消极。最终,导致前来支援的蛟龙族、人族三番五次陷入苦战。
黎襄应觉得此战没有悬念,不想恋战。蛟龙族军作为主力,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钉与暗算对象。
他记得狐族与蛟龙族毗邻,便生出一计,命青丘留守狐军制造攻打东海的假象。
蛟龙族军受到迷惑,顾首不顾尾,中计后连连败阵。
凤凰族见蛟龙族露出败相,心中再无依附,士气不振,行军怠慢,害得蛟龙族军一而再再而三陷入重围苦战。
黎襄瞅准战机,亲临战地。他到来不出一日,敖阐便被擒获。
‘狐军围攻东海’虽为假象,但蛟龙族不知内情,安逸无忧的蛟龙族民从未经历过此等祸事,一时人心惶惶。
后来战事一出,敖阐被虏的消息不胫而走,传来东海,蛟龙族更陷入一片恐慌。
人心祸乱,谣传继出,他们私下说什么东海必将成为魔军下一个攻打对象。
龙宫自然也炸开了锅,王侯高官、贵族世家如坐针毡,各派力争。不乏有位高权重者觊觎王权,欲趁火打劫,民心与内政皆需稳固。
次次失利,蛟龙族军三番五次被敌方挫伤锐气,为误事的凤凰一族积攒下不少火气,现今龙王被擒,生死未明,压力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心意难平之下,他们非但不接受凤凰族管束,反而引发‘龙凤之争’。
地界两大守护神兽,就此爆发内讧,独剩人族专心应战。时势所迫,身为王族子弟的敖闻不得不退出山林,重返东海。
敖闻雷厉风行,果断处理掉风头劲盛的有心人。他深知仍有他人蠢蠢欲动,平静只是一时,但梧桐岭一事已闹到不可开交,蛟龙族军这面亟待他出面掌控。
他不似敖阐,勾心斗角之事他不擅长,相比打点龙宫,他更喜浴血沙场,来个直截了当。
敖闻虽对龙王之位提不起兴趣,但不代表他甘愿拱手相让外人。
不只他不甘心,敖阐也不会甘心。
敖阐一日生死未卜,他便要多一日承担大任,此行不只为蛟龙族,也为他的私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前往梧桐岭,他义无反顾。
而龙宫内务,暂由他安排在龙后敖洲身上。
这一年,敖纯仅六岁。在龙后的看护下,他未经人心险恶,最坏的回忆不过是同其他龙贵后生之间的小打小闹,是非无观。
只知,叔父回归后,龙宫中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从此以后,那位欲逃散出宫的龙妃与突然变得狂妄、讨厌的高官达贵再未出现,而那些‘焦灼忙碌’的宫女、侍卫也各自安稳。
小敖纯从下人的窃窃私语中听闻,龙王兵败,他只是更沉默,心想:怪不得母后变得郁郁寡欢。真正令他觉察到要变天的是他的母后突然消失不见。
此等危急关头,敖洲应当顾大局,识大体,战局未稳,她需尽力稳固龙宫政事。
可她做不到。
在得知敖阐被擒之时,不论曾经龙后之位是否是敖阐故意架空,她且不曾留恋,也不管敖阐以往的浓情是真情是图谋,她从不曾怨恨。
她认为,自己只是一介平凡女子,不过生在不俗之地,她其实有着同普通女子失去丈夫时一样的心境:
天塌地陷。
敖洲潜出龙宫,只身前往梧桐岭。同敖闻所怀目的不同,她饱藏私心——活要见人,死便追同。
敖闻暂时镇压住暴乱的蛟龙族军,即便如此,恶果已埋下土,相互的猜忌仍会引发两族争端,明里暗里,大小不断,数不胜数。
不得已下,双方分开作战。
本以为如此便可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哪料战场结局莫测……
敖阐不仅没死,黎襄竟将他毫发无伤释放。
此事一出,一发不可收拾。
蛟龙族虽难以理解,可惊奇之余更多是侥幸。凤凰族不同,胡乱揣测出各种恶意、阴谋,一击溃散他们仅存的信任。
凤凰族认定,敖阐与黎襄达成共识,暗中勾结,要将他们凤凰族出卖,正因如此,敖阐才可被黎襄释放,否则,全然说不通。
谁能料想,一些事,从开始便已注定。
此一件事后,第一个牺牲品便是敖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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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敖纯恋爱脑,多少是沾点他娘的遗传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