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衣袂随风而动,面露疼惜。
“爹!”随着又一次呼唤,黎莲机猝然惊起。
混天珠亮光熄灭,周围一片墨黑,黎莲机好一阵陌生心慌。
他急促呼吸,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内心的不安令他透不过气,直到脸颊滑下冰凉,他才算真的清醒。
黎莲机抬首抹去眼角的泪痕,难能控制情绪闭上双眼,将脸埋进手心中。
此处是寝阁。
方才那是他的梦……
他又在梦中哭了,且精疲力尽。
时过半个月,第一场试炼将要收尾。
期间,黎莲机仿若变了个人。
以往,他的榜分一向徘徊于合格边缘,是可偷懒多一分,便不会下多一分的功夫。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榜分忽然冲天而起——日日更换的排榜分册上,【黎莲机】三字时而可爬到【敖纯】上方,居在榜首。
着实令毕方大吃一惊。
先前,受训生总是可以在幻境试炼时瞧见黎莲机、敖纯身在同一处野地、密林,往往是黎莲机故意找茬,不自寻妖魔精怪,非要抢敖纯追踪已久的。
一次、两次,敖纯忍。
三次、四次敖纯继续忍!
五次、六次……
敖纯决定陪他玩玩。
之后,幻境之内互抢猎物之事时有发生。
也正因这些纠纷,二人的打榜进度受到拖延,排榜分册上,两人的榜分上涨愈发缓慢,其他受训生倒是因此沾了好处。
不知为何,自从上一波责罚结束,黎莲机便不再寻敖纯烦恼,一进幻境便闷头苦干,甚至不曾给自己留下歇息时间。
有些受训生刚刚降服一头猎物,再抬头寻觅其它,便发现周遭全空,独剩一道灵动潇洒的赤影远去,一闪便隐没。
有时可闻得飞龙随枪啸动,一袭银色才卷袭过来,眨眼便又不见了,只周遭再追踪不到猎物气息。
与此同时,黎莲机、敖纯的榜分呈飞速上涨,在他人看来,恐怖如斯。
行动慢者一旦碰上他们,必在心中暗暗骂几句娘。
最终,两人的累计榜分碾压全场。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他们两人在明日最终试炼局中放水,同样可以席居榜上前五,无需像他人一般,为保不住受训名额而担惊受怕。
今日幻境试炼结束,受训生还未能从各处集结出境。
黎予沧、姬乔巧寻到黎莲机身边。
“黎莲机,你近些日子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黎予沧纳闷之至。
黎莲机收剑入鞘,抬抬下巴招呼她们往幻境出口处聚集,避重就轻道:“如此甚好,难道不够给你争面子吗?”
“你可别装了。若不说清楚,今日你哪都别想走。”黎予沧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死死攥住黎莲机胳膊不放。
黎莲机无奈解释道:“也没什么,不过做了个怪梦,总觉得我该记住它……却始终不能回想完全,只记得断断续续一些画面,其他怎么也想不起,心里闷得慌。”
他与敖纯的事,已够惹他烦忧,又来个稀奇古怪的梦添堵,心里头更是搁置不下。
“不是你瞎编的由头吧?”黎予沧不确信,一个梦竟能令他黎莲机困扰?
黎莲机苦不堪言,摇首:“没骗你。这个梦十分怪异,怪得令人不得不在意。我记得有人提到了兵主,在场的似乎还有……人族大帝姬轩辕。”
只一字不提他的父亲。
姬乔巧道:“不是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细想,黎公子的梦当真清奇。”
黎予沧嘲弄了几句:“有什么可稀奇的?这天下之大,奇哉怪哉的事多了去,一个梦而已,有何可大惊小怪的!只有想不到,没有梦不到!黎莲机啊黎莲机,你大男人一个,却因梦烦忧半月之久,你可别让我笑掉大牙!”
黎莲机不置可否。
黎予沧眸中猝亮神采,她压着声靠近黎莲机几分,急着报喜:“近日你连我都懒得搭理,我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与敖纯关系又进一 步!”
恰逢其时,敖纯与几位蛟龙族少年往此处走来,应是要往幻境出口方向去。
黎莲机及时瞥见,扭头便走,临行道:“祝你好运。”
“喂!喂喂……”黎予沧喊了几嗓子,“你怎么又急着走啊!赶投胎呐!我还未问你在与他怄什么气呢!”
姬乔巧轻声提醒:“予沧,小点声,纯皇子要过来了。”
黎予沧一转身,便也瞧见。
既然黎莲机死活不肯说,她便想借此机会去问问敖纯。
若敖纯也不愿说就罢,说了更好。想着,她迎上前去。
“乔巧,你等我一小会儿。”
“好。”
近来,黎予沧确实与敖纯走近了些许,她自不会像从前一般,一见到敖纯便胆怯如鼠。
“纯皇子,请留步。”
敖纯停下来,周身的蛟龙族旁人识时务道别。
他念在黎予沧是黎莲机妹妹的份上,对待她比起对待他人语间温和,“黎姑娘可是有事?”
“你与黎莲机是怎么了?”黎予沧不喜拐弯抹角,“是在闹别扭吗?还是有什么误会?”
敖纯将黎莲机对他避而不见的一幕看得清楚,他先沉默一阵,才答:“也许。”
这种答复不仅模棱两可,又简洁到不可再精进,已然表明敖纯不愿多作透露。
黎予沧是个明白人,不再多问,倒是自顾自讲起黎莲机幼时琐事:
“黎莲机他呀,初到黎家之时常跟我说,他要找一个蛟龙族的娃娃。并要我叫他为大哥哥,叫那个蛟龙族娃娃为小哥哥。说等他找到小哥哥了,连着他这个大哥哥一起,我便能有两个哥哥宠着我……我以为那只是他幼时玩笑,并不做数,直到他又长大一些,我才发现,他当真着手寻找他所谓的“小哥哥”……”
“由于他当时未听清小娃娃的名字,且以为小娃娃是普通蛟民,找了十余年,错过十余年……”
“他从未有一刻将小娃娃遗忘。”
黎予沧也不知她为何会忽然提及这些往事,也许单单是想为黎莲机做点什么。
“他非常在乎小娃娃,他对小娃娃的情谊,不是我这种局外人一句两句就可以说清道明的。只能说,我不想让他失去小娃娃。”
“黎莲机此人,总不着调,只会嬉皮笑脸,说话时而没轻没重,若是他说了不该说的,或犯下什么过错……”
“他没不对。”敖纯再沉不住气。
可,我也没错。
怄气?
谁认真谁就输了。
这种时候,只不过需要一个人先低头。
敖纯回想起他们二人争抢猎物的那段时日:黎莲机为此口中不曾停歇,讲着一些挑衅敖纯的话,明显是气在心头。
他心中忽地明了……
这次,姑且算我错。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