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入梢,锋芒尽敛。
秦君屹返身上车,腿脚略显滞涩。
他本就重伤初愈、内力尽失,以一敌多的打斗结束,情绪刚松懈,浑身的酸痛无力感就席卷而来。
车上的苏云宛紧张地旁观了整个过程,深知秦君屹的身体状况。
等他和青玄一上车,就分发两条崭新的汗巾给他们,“先擦擦水。”
秦君屹恢复了自有的音色:“宛宛,是我。”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不想欺瞒宛宛。
苏云宛正想从包袱(空间)取衣服,闻言动作一顿,莞尔笑了:“你都说是子渊了,我还能不知?”
秦君屹汗颜,见她不欲追究,提起的心落回实处,“那你可认识零七?”
见苏云宛面露疑惑,他进一步解释,“影卫零七,我易容成他的模样。”
“不认识。”苏云宛摇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扮作故人重逢?”
秦君屹摇头,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也是为何他一开始没想要跟宛宛相认的原因。
“正好我准备了两身乔装的男装,你们先换身衣服。”苏云宛翻出两套青色深衣,放至座椅上,又拿起雨伞,“我出去回避一下。”
青玄立即俯首道:“多谢少夫人,属下用内力烘干衣物即可。”
“这是青玄,影卫营首领。”秦君屹介绍。
苏云宛:“青玄,我听子渊说过,影卫营的势力能保存完好,你功不可没。”
“是主子决策英明,属下不敢居功。”青玄恭谦道。
随后,他避出车厢,掩好门帘的一瞬间,低垂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苏云宛身旁的包袱。
尚未察觉的苏云宛催促秦君屹:“快把湿衣服脱了。”
“好。”秦君屹脱去沾染鲜血的湿衣,身上多处青紫交加,是打斗留下的痕迹。
“骨钉伤口怎么样了?”苏云宛看着大片淤伤,蹙眉问道。
秦君屹正要说无碍,转念一想,改口道:“可能出血了。”
“我看看!”苏云宛快速上前,只见最后拔出的骨钉位置裂了道口子,鲜血斑驳,隐约可见新长的嫩肉。
“下次别这么拼了。”她柔声劝道,快速找出自制金疮药处理伤口。
秦君屹侧头追视着她的面容,“嗯”了一声,眉眼间尽是柔情。
*
官道上,低洼的路面聚集成了一个个洼地。
车轮深陷,动弹不得。
伍少寒将赶车的缰绳交给首领兼师父青玄,下去走到后面推车。
如此走走停停,终于在几个时辰后,见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接应之人。
从他的口中得知,暴雨当前,流放队伍转至附近的一所寺庙躲避,决定雨停之后再出发。
“宛宛,你跟小伍先回去,我随后就到。”秦君屹为她穿戴斗笠蓑衣,还撑起一把伞,尽可能地避免淋湿。
苏云宛应下,与伍少寒先走一步。
目送他们走远后,青玄提醒道:“主子,少夫人的包袱有异。”
“青玄!”秦君屹严厉的目光鄙视,“不许探究少夫人的任何事,记住,是任何!”
“是!”青玄单膝及地,郑重应下。
秦君屹让他起来,望着苏云宛消失的方向,冷厉道:“约束好随行的影卫,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少夫人的异禀之处。
*
扶华山,宝台寺。
层峦叠起,殿宇众多。
流放队伍冒雨赶到此处,将空旷的寮房填补得满满当当。
秦家家眷聚在一房,正跪坐一圈,旁听老夫人请的僧人给裴氏讲经。
在他们隔壁,假扮成秦君屹的零七正装作重伤在身,独自一人躺床休养,静静地等待秦君屹的回归。
突然,房门敲响,拾一大步进来,走至床边压低声音道:“少夫人和伍哥回来了,现在不确定他们有没有跟主子碰面,你一定要扮演好主子的角色,切莫坏了主子的事。”
“我明白。”零七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
很快,门外便传来拾二讲述上午经历的声音。
拾一走去打开门,将苏云宛等人迎进屋。
见苏云宛跨过门槛走入房屋,他迅速地看向伍少寒,打手势询问。
看到伍少寒回复的手势,拾一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入内。
苏云宛走到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跟秦君屹一模一样面容的男子,再一次想找出易容的破绽。
零七露出温和的笑容,变声为秦君屹的声色,“宛宛,可还顺利?”
苏云宛点点头,“还好。”
零七又想说什么,余光看到尾随而来的拾一挤眉弄眼,再仔细一看他做出的手势,瞬间翻身跪落在地,恭敬行礼:“属下零七,见过少夫人。”
“免礼。”苏云宛看着与秦君屹无二的面容,心中突觉微妙。
要是自己被蒙在鼓里,他会怎样扮演秦君屹?
门外,钟威闻讯赶来。
伍少寒出去应对,将城内情况一一告诉钟威。
正在听经的秦老夫人听闻苏云宛回来,立即结束讲经,被其他人簇拥着,起身走出房门。
见到刚送别钟威的伍少寒,老夫人立即发问:“采买得怎么样了?”
伍少寒只好将委托姜小六采买,自己跟苏云宛同行的事告知于她。
老夫人心中不满,语气差劲问道:“那少夫人去做什么了?”
“少夫人去寻找木匠铺,想抓紧时间给主子打造一个轮椅。”伍少寒自发寻了个说辞,“前几日的地龙翻身,导致城中灾情严重,商铺屋舍大都倾塌,一片混乱。恰逢天空下起暴雨,少夫人挂念主子,便冒雨先回来了。”
听闻他的话,老夫人的面色由阴转晴。
她也反对苏云宛抛头露面,可苏云宛一意孤行,大孙子又一昧地顺着她,为此还不惜重责忠奴,她也无可奈何。
如今见苏云宛因为心系大孙子,不辞辛劳冒雨回归,心中的郁气烟消云散,“少夫人呢?”
“正在屋内。”
“我去看看。”
守在门口的拾二立即拦住去路,“主子需要静养,不宜打搅。”
“他是不是伤势发作了?我要看看我大孙子!”老夫人焦急道。
这阴雨天气,骨头受伤的人最是煎熬。
即便大孙子的骨钉已经拔出,也会受寒湿之气的侵袭,他不定又缩在一角,独自承受着难忍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