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那次地震,苏云宛和一对母女俩被埋在床下,眼前漆黑一片。
从小就怕黑的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身边的小女孩发觉后,一声又一声地安慰:“姐姐别怕。”
“小竹,不可无理,要叫少夫人。”丁秋彤见苏云宛没有回应,立即纠正女儿的称谓。
苏云宛回过神,轻笑道:“没事,我喜欢小竹,叫姐姐正好。”
小竹有些依依不舍,“姐姐,以后我还能找你玩吗?”
“当然了。”苏云宛笑道,揉了揉她的头发,却沾到一手污泥。
苏云宛对丁秋彤道:“一会我带小竹去洗个澡。”
“太麻烦您了,我带她去溪边洗洗就好。”丁秋彤不好意思道。
现在天气炎热,洗冷水澡也不会着凉。
苏云宛又道:“你们有换洗衣服吗?”
“没有,当时太凶险,我抱着小竹就跑,没顾上其他。”想起昨夜的惊险一幕,丁秋彤紧紧拉住女儿的手。
“我正好需要黄芪用药,就拿一匹布跟你换刚采的黄芪,怎么样?”比起直接赠送,苏云宛更想用交换的方式。
有道是“升米恩,斗米仇”,其中的分量难以把控。
比起施恩不图报,令对方感怀惦念,她更喜欢以物换物,双方自在。
丁秋彤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我只采到几株黄芪,远远不够换一匹布的。”
对当下的底层平民来说,他们一年的收入,都可能买不到两匹布,这哪是几株黄芪就能换取的?
“我看这路一时半会也修不好,你明天上午再随我上山一趟,帮我采药,怎么样?”
那也不够买布料的钱啊!
不过,丁秋彤将一切记在心里,没再推辞:“好,谢谢您。”
苏云宛随意道:“客气什么,各取所需罢了。”
旁观的于蓁蓁却心中感慨:真要是缺人采药,秦家有的是人任她调遣,又何须雇用丁秋彤?
她将苏云宛的做法默默地记在心里,为思想打开了另一扇窗。
*
苏云宛回到营地时,以老夫人和林氏母女俩正坐在大树下纳凉,其中林氏给老夫人扇凉,秦若珊正拿着针线做女红。
于蓁蓁与她们寒暄,苏云宛则直接跳上驴车,从一堆颜色各异的布匹中找出一匹淡蓝色舒适棉布,就是它了!
丁秋彤容貌清丽,这颜色既衬她,又不显得太过出挑,再合适不过。至于小竹,穿亲子装也挺好。
秦家众人就见苏云宛左手拿着一匹布,右手拎着一个包含了剪刀、曲尺、针线等的裁缝包,连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送去给营地另一边的母女俩。
林氏母女俩心中震撼,扭头悄悄观察秦老夫人的脸色。
老夫人却头一歪,当做没看见。
作为掌家主母,自然有权利处置家庭物件。
要是她像裴氏一样上纲上线,非但自己落不得好,还会伤了她跟大孙子的祖孙感情。
她朝裴氏母女俩所在的马车方向瞥了一眼,心中倍觉畅快。
曾经,在大孙子的教养之事上,裴氏有大儿子的默许,老夫人即便搬出婆母身份,也屡屡受挫。
如今见大孙子终于强硬起来,不再受裴氏残害,老夫人仿佛卸下重担似的,只觉得浑身轻松。
此时的裴氏正强忍燥火,在车厢里伏案抄经。在她身边,秦若岚摇动扇子,为她扇风。
烈日悬空,车厢内闷热得如同一个大蒸笼,裴氏和秦若岚的脸上汗如雨下。
一滴豆大的汗水掉落纸上,笔墨瞬间晕染扩散,再不见原有的字样。
裴氏闭了闭眼,将笔狠狠一丢,“不抄了!”
“歇歇也好。”秦若岚赶紧安抚道,“咱们下车透透气吧。”
母女俩下车时,看见于蓁蓁回来了,而苏云宛却不见踪影。
再四处看了看,却见苏云宛正在帮着丁秋彤裁剪布料。
她瞬间黑了脸色,扭头就问老夫人:“母亲,苏氏为何要送给那女人布料?”
“这个我知道。”于蓁蓁见势头不对,急忙插话道,“大少夫人请丁娘子采药,以布料作为酬谢。”
“咱们家这么多人手,哪需要去请外人!”裴氏抱怨完,习惯性地发号施令,“四弟妹、姗姗,你们娘俩都没什么事,下次跟苏氏上山采药去。”
林氏母女俩对视一眼,并未作答。
裴氏见连她们都使唤不动了,气得跳脚:“我说的话你们听见没有!”
林氏正要委身道歉,就被秦若珊拉住胳膊,看向裴氏不卑不亢道:“大伯母,钱叔早上说的话您忘了吗?我们听祖母的安排就好,不劳您费心了。”
为了防止给苏云宛招祸,她特意没有提“大嫂”二字。
“行了,裴氏,既然你这么闲得慌,过来为我按按腿。”老夫人见不得她颐指气使,故意使唤。
裴氏既不想听令,又不想回车厢抄经,一时间杵在原地。
“嗯?”老夫人喉咙里发出威胁。
裴氏无奈,只好上前伺候。
心中的愤懑化为力量,作用在老夫人小腿肚上。
老夫人疼得缩脚一踹,将跪坐的裴氏踢到在地,“你是想存心捏死我啊!”
“儿媳没有!”裴氏忍痛辩诉 。
老夫人怒斥道:“还敢狡辩,去太阳底下跪着反省。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敢造反了!”
“祖母,您饶了我娘吧。”秦若岚跪地帮求,却被老夫人趁机教育了一顿,要她以后嫁人了该尽心侍奉公婆,而不是阳奉阴违、故意下黑手之类。
本就空旷的营地,充斥着老夫人训人的声音。
苏云宛抿了抿唇,干脆就呆在丁秋彤身边不回了,随她们闹去。
只是裴氏作为秦君屹的母亲,苏云宛可以不理会,留下保护秦家的影卫却不能视而不见。
在影卫的通风报信下,秦君屹回来了。
他是被担架抬回来的。
上午的剩余时光,得知苏云宛上山后,便用来做复健。
脊椎和脊髓的损伤,加上多日久躺肌肉萎缩,秦君屹的双腿出现严重的行走功能障碍,需要复健训练才能恢复。
这种训练过程特别辛苦,特别疼。
就像有个什么东西正在身体里撕咬着肌肉和神经,频频挑战秦君屹的忍耐力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