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岑依依,苏云宛心情颇好地走上马车,懒洋洋地坐到侧位。
马车启动后,秦君屹叫了声:“小伍。”
坐在外面的伍少寒随即进车厢,单膝跪地垂首行礼:“主子有何吩咐?”
“起来坐下说。”
“是。”伍少寒起身坐到苏云宛正对面。
“可有钱叔的消息?”
“他先行一步,现在应该快到前方的肃安县了。”伍少寒说完,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双手奉上,“这是离京前他交给属下的,让属下在您需要的时候,设法上交给您。”
秦君屹探手接过银票,随即递给苏云宛,“宛宛,你收着以作家用。”
苏云宛一笑,收了起来。
她早就知道秦君屹留有后手,不至于真的身无分文。
也就只有裴氏,嫁入秦家几十年,还不知秦家真正的底蕴,也不相信大儿子的能力。以至于眼皮子浅得,心心念念岑依依那五百两银子。
秦家的危机从来不是钱财用度,而是来自上位者的斩草除根。
车厢外赶车的秦君献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忍不住想,要是伍少寒一开始就上交银票,那他娘就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好在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阴暗的心思只存在几息便消散。
那时候伍少寒刚混入解差队伍,根本没机会接触大哥。
大哥也刚受完刑,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又有百姓相赠和四房上交的钱财支应,哪还有余力去充盈钱袋。
眼下也是岑依依将大额钱财带走,大哥这才问起钱财之事,着实怨不得大哥和伍少寒。
秦君屹又了解了些其他外界消息,渐渐面露疲倦之色。
伍少寒见状,便退了出去。
苏云宛搭上榻板,与秦君屹并肩躺平一起午休。
身下的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众人驶向远方。
*
没了岑依依这不安定因素,裴氏又被老夫人拘在身边小心侍奉,秦家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苏云宛耗尽的异能恢复过半,秦君屹的身体也日益可见地好起来。
这天,流放队伍经过一座小镇,在镇上的私驿留宿。
傍晚,苏云宛将两人份的饭菜端进客房,却并未分给秦君屹吃。
只因今晚,两人计划拔除第三颗骨钉。
原本,秦君屹主张一次性将剩下的三颗全部拔出,却被苏云宛否决了。
如非必要,她不想秦君屹受罪。
丧骨钉上刑般的惨烈,一辈子经受一次就够了。
可是秦君屹却居安思危:“万一刺客来袭,我能多一分把握。”
“还有我呢。”苏云宛安抚道,“再说我的能力有限,也做不到一次性拔除三颗,就按我的节奏来。”
饭后,苏云宛叫店小二来收拾,秦君献眼尖地发现其中一套餐具根本没有使用的痕迹。
之后,苏云宛让秦君献照看他大哥,自己去跟老板娘打听镇上情况以及请她代买补充物资。
秦君献进屋时,秦君屹正坐靠在床,翻看手中的一本游记类书籍。
这书是苏云宛上次经过小县城时,买来特意打发时间的。
“大哥,你是不是没吃晚饭?”秦君献直接问道。
秦君屹手一顿,抬头看向他,“我没胃口,等饿了再叫店小二即可。”
“可是身体不舒服?”秦君献担忧追问,得到否定答案后,又道,“那您想吃什么,我去别处给您寻来。”
“不用,我没想吃的。”秦君屹说完,转移话题,“现在天气闷热,祖母和母亲吃得可好?”
“都挺好的。”秦君献心中升起怀疑,见大哥嘴唇发干,又道:“我给您倒点茶水喝吧。”
谁知,再一次被秦君屹拒绝,“我不渴,你要不要也看看书?”
秦君献点点头,随手找出一本话本,却迟迟未翻页。
断粮断水,是为哪般?
总不能是大嫂不让吃喝吧?
秦君献甩甩头,赶紧将这念头取消。
这些天下来,他也能看出,苏云宛是真心待他大哥的。而那所谓的癖好,也只是他错误的猜测。
没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所想有多离谱。
但凡苏云宛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就不可能对他重伤在身的大哥下得了手。
他敏锐地察觉出大哥的伤情有变化,却刻意瞒着所有人,包括他。
这几天来,大哥不再让他帮忙擦身和换药,也不让他在一旁帮忙。
结合当下自家的境况,以及苏云宛对药理的掌握能力,秦君献心中生出一股令人发颤的期望。
如果大嫂是为了给大哥疗伤,才不得已束缚大哥免其挣扎,那所有的一切便说得通了。
思及此,秦君献抬头问大哥:“那两个官差的身份确认了吗?要不要?”
他以手做刀状,往脖子边一抹。
若大哥身体有望痊愈,兹事体大,绝不能被朝廷暗探知晓。
“暂时不动他们。”秦君屹道,“杀一送二,这两人一死,下一次可不定变成怎样。”
“杀一送二?”秦君献灵光一闪,“您是说那个失踪的解差,也是皇家暗探?”
“没错,若再灭两个爪牙,难保皇帝不会兵行险招。”秦君屹望向西北方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难道他敢对镇北军动手?”秦君献的瞳孔扩张到极致,不愿相信皇帝会疯魔得不顾边疆安稳。
秦君屹幽幽道:“帝王之心不可测。”
秦君献这才知道,危险从来都不曾远离秦家,而他却只看到表现的平静,关注点也只停留在自家内部的纠纷上。
就在秦君献陷入自我菲薄时,几个店小二抬了浴桶和温水进来,告知是苏云宛的吩咐。
秦君献心中一动,“大哥,要不您泡泡脚,解解乏?”
秦君屹闻言有些意动,今夜拔钉,他的身体又会陷入虚弱期,趁着现在状况好些,洗洗也好。
于是不久,一盆热水被放在地上。秦君献叫退店小二,关上门转身道,“大哥,我先给您擦擦身子吧。”
毫不意外地,又一次被拒绝了。
秦君献也没勉强,只靠近帮秦君屹挪动位置,让他侧靠在床边,再将两床棉被放在他身后,让他可以靠躺着。
准备就绪,秦君献暗暗呼出一口气,这才动手帮大哥脱去袜子、挽起裤腿。
脚踝上未完全消退的淤痕撞入眼底,秦君献的眼底瞬间红了。
“怎么了?”秦君屹话音刚落,便呼吸一滞,他也看到脚踝上的淤痕。
纸,快要包不住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