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又清闲了,县爷最近好像出远门了,县衙里有急事可以我们几个商量着处理,或者给他发急函,他要去将军府一趟。
“你说县爷还会回来吗?”“就算不在这做县爷了,也要回来收拾好交接给下一任县爷啊。”“我们县爷真不会享受,好好的少将军不做,非要在我们这偏远地方当个县爷,放着那么大的家业不回去继承,真看不懂。”“我也看不懂,按理说,他也不需要努力了,直接回家就可以光宗耀祖了。”“你是真不理解吗?”“我理解的部分是,县爷有自己的想法,不想靠那个没什么感情的父亲的庇荫。”“再没感情,也是将军的独子,怎么说也不会一直流落在外的。”“哪像我们,辛辛苦苦赚几个钱,江逸你还好没娶亲呢,我成亲以后,家里真是过日子柴米油盐,也过得紧紧巴巴。”“对呀,谁会找个仵作呢,都觉得不吉利。”“你不要这样说,我们啊,也不偷不抢,靠自己赚钱养活家里,有什么不吉利的,没钱吃饭才不吉利,那样会饿死。”
大约半个月,县爷就回来了,看见他无精打采的,我也没去前厅问他事情。
晚上我刚准备收拾东西睡觉了,有人敲门。“江逸,是我,开个门。”我开了门,看见县爷拿着酒和小菜,“喝一杯吧,不影响你休息吧。”“不影响,还没休息。”
县爷接连喝了好几杯,一句话没说,“不吃点菜吗?”“你是想问,我有什么要跟你说的吧?”“总觉得这个时辰来找我喝酒,绝不是因为什么开心的事?”“很聪明,我这次回去,得知一件事,我本以为我刻意留在这里,我作为将军之子的身份会淡化些,我并不想同那些人扯上关系,我只想在此最好我喜欢的事情,我份内的事情,可是我这次回去,本以为只是去参加皇上的寿宴,谁知道,我回去才知道,我那个亲爹,居然还是个王爷,是先皇的儿子……”“那也就是说,你不仅是少将军,你还是小王爷了?”“是这样。”“那县爷愁什么?”“我不喜欢这些身份?”“可是这些身份可以帮我们很多忙啊,我们调查任何事都会更方便快捷。”“你想过没有,身份这样子以后,我要继承的不再是简单的将军府了,而是王府,皇上已经下诏了,很快文书就会送来了。”“什么?”“让我认祖归宗,继承将军府,也就是王府。”“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可能要离开本县了……”我一瞬间哑口无言,我甚至不知道该劝县爷看开点,还是劝自己看开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总是要分开的嘛,从你第一个身份开始,不就注定了嘛,你总要离开这个小县城,你虽然在这里长大,可是你不属于这里啊,多少人都羡慕你。”“我不想离开这里。”“县爷,你肯定要回去继承将军府,加上你是小王爷,这些身份注定了,你要离开这了。”“我不想离开这里。”“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你也知道左右你身份的人,他们是多大的实力,那是至高权力,你回去也可以继续审案子,皇城边上也有案件的。”“我不想离开这里。”我已经没办法说下去了,县爷就看着我重复这句话。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
过了一会,他继续喝酒,“是不是突然觉得我怎么这么不冷静,无理取闹的感觉?”“有一点。”“因为我冷静不下来了啊,我真的抗争不过去了,我要离开这里了。”“这里最让你放不下的是什么?”“这里的所有。”“那就去争取,去跟你父亲,你的皇亲国戚说,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的想法重要吗?他们只会说我父亲年迈,将军府无人管事,加之他还是王爷,身边要有儿子陪伴。”“那就把你的父亲接来这里?”“什么?接来这里?”“嗯,怎么了,你回去你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干脆让老将军他们来,请皇上给你们批建一个宅子,跟老将军的将军府差不多不就行了,住在哪不是住。”“虽然我刚听你说的时候,觉得相当荒唐,现在却觉得,有点道理。”“对哦,这么久怎么才说你父亲是先帝的儿子,之前呢?”“之前朝局不稳,外地入侵,先皇在时,我父亲出生便被隐姓埋名寄养在一个少将军家里,这身份老太后知道,可也一直不敢认,直到这么些年,皇上治国有方,我父亲这些年也把外敌都赶走了。”“县爷啊,这么一说,你父亲手握兵权,你还是皇家血脉,你现在要注意了。”“注意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家的状态,最适合造反?”“县爷站起来去把门关上了。“你在胡说什么,被人听见就完蛋了?”“我在合理推论,你们手握兵权,你们皇室血统,还是先帝很在意的儿子,生死存亡之际,想到的是隐匿这个儿子的一切,保护了这个儿子,其他的皇子呢,并没有隐姓埋名或者寄养他人家,说明先帝很在意这个儿子,你作为先帝宠爱的儿子的儿子,先帝的亲孙子,老将军唯一的继承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当今皇上都忌惮你?”县爷愣了半晌,手中酒杯捏紧了些。“我要回将军府。”“县爷你带个人吧,一个人上路不安全。”“我打算回去劝说我父亲放弃军权,保将军府平安。”“就是不知道老将军愿不愿意,而且这一路上,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坐在这里的危险和我回将军府路上的危险是一样的,若是那个人有心让我回不去,我定回不去,为今之计,只有博一博了。”“县爷,此去艰难险阻,我江逸承蒙您照顾这么久,只能一杯薄酒敬您,若后会无期,则不悔相识一场,若后会有期,则大喝一场,不醉不归。”“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