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县爷把我们都教训了一顿,我们各自回自己地方去了,今晚我不值班,但是我也没空回家,还不断有尸体送来,我主要是清理。我走进停尸房,一具尸体放在那,我拿过水桶准备拎水来冲刷,一个走神桶掉地上了,我也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我突然就大哭起来,蹲下来,然后坐在地上大哭,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庆幸自己活下来,突然就是想哭,整个人都没力气了。
我哭了好一会,然后擦干眼泪继续去拿桶,事情还是要做。等我洗干净台面上的一个和另一个放在旁边的人,我刚打算开门出去喊小李哥去找家属来认尸,外面的门被推开了。县爷站在门口,“你眼睛怎么红了?”“我……我可能是眼睛进了泥水,有事吗,这么晚来?”“就想看看还有几具尸体,都清理了吗?”“两具,刚清理出来。”“今晚什么也不要管了,去睡觉吧,活着最重要,你今天算是走运了。”“差点没命还叫走运啊。”“你也知道是差点,很高兴你活着,江逸。”“谢谢你救了我,县爷。”
我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白天在水里时间长了累了,还是晚上哭累了,我很快就睡着了,一觉睡到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快点快点,又来了几个。”“又找到了?”“嗯,不过这后面估计没几个了,清点了人数,失踪的几乎没有了,数字对上,基本上就没事了。”“会不会有户籍不在这几个村的?”“那几个村相对偏僻,家中有亲友来访的都登记了。”“那好吧,我继续了。”“江逸,要我帮你吗,我看你很累的样子。”“还行吧,可能是昨天吓到了吧,做事还行吧。”“宋大哥其他不行,蛮力还是有点的,我给你拎几桶水来吧。”“不用了,你赶紧去做你的份内之事,不然又要挨骂了。”我夺回他手里的水桶,自己往外走,去拎水了。
我一上午清理了三具尸体,下午清理了两具。晚饭后家属基本都来认领了,入夜,停尸房里居然唯一的痕迹就是那些泥浆了。我打算烧壶水看会书就睡觉了。还没把水烧上,门口进来人了。“你要休息了吗?”“县爷啊,还没,正好打算烧点水喝,我一天没喝水了。”“那我俩差不多,我一天没吃饭了。”“为什么?”“吃不下去,犯愁,河堤之事非同小可,此事多为人祸,我真是太生气了,疫病乃天灾,我们尽全力尚可维持住,河堤之事本就不该发生的,居然在我眼皮下发生了……”“县爷,我晒了些花茶,水烧开泡一杯你尝尝。”“花茶?哦,好。”“县爷,我在烧水,水没开,我就没法泡茶,你也是,事情全貌还没看到,你气急败坏只会让我们走错方向,既然死伤百姓都被安置了,那接下来,你就可以一心一意去解决那些坏蛋了。”“是的,河堤的事已经有点眉目了,无论这次牵扯到谁,一定千刀万剐。”“县爷,如果牵扯到你关心的人或者你的亲人,能这么果断吗?”“你什么意思?”我感觉气氛不对,赶紧跪下,“小人失言。”“起来,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想到你给我出了个我不能立即回复的问题,我犹豫了,好像就做不到公正严明了一样。”“县爷这才是人之常情,哪有那么多公平,我们生来就会有偏爱。”“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保证一定不偏私。”“我相信县爷一定会把十恶不赦的人抓捕归案。”“那刚才你的问题也问到你,若是你的至亲至爱牵涉了,你会偏帮他们吗?”“我啊,我也不确定,比如说爹爹妹妹,这些是我拼了命也想保护的人,好像我的正义感在一瞬呢被狗吃了一样,甚至我都不配说有正义感。”“你也说了,人之常情,谁能真的如门口的横木一样不偏袒任何一方呢。”县爷喝了一口刚烧开的水泡的花茶,“有淡淡的味道,微苦淡香。”
又是一个早晨了,我去街上吃了顿早饭,并没有在意大家在干什么,下午宋大哥过来了,“整个衙门,就你清闲,还在这就着斜阳看书。”“怎么了?”“抓了不少人了,也带来了不少证人,河工都带来十几个了。”“河工带来能有什么用?”“有一人招了,说他们当时的带头的,是村里的人,他们去挖河道的工钱搜没节给他们,而且当时说好的三个月,结果只挖了一个月,就着一个月工钱都没给。”“有人贪污了这些钱?”“不仅仅是河工的工钱,听说石料工具也不少钱,好像已经把分管河堤的那位大人抓了,县爷在亲自审问,他似乎也不是最终的罪魁祸首,修河堤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还没来衙门,县爷跟州府说了好久,才同意修河堤,之前年年水灾,庄稼总是欠收,河堤修好之后大家都很开心,第二年庄稼丰收,好多人来给县爷磕头,没想到才三年居然这样,而且还有官府人员牵涉其中,这岂不是更让人生气。”“那你怎么这么闲?”“县爷在单独审问。”“单独审问?”“是啊,那位大人说了,他就是想要钱,没有其他,县爷好像是不信。”
宋大哥走后,我关上门休息了,不知道明日审讯结果出来会怎么样,这位大人都参与其中,要有更大的黑手,岂不是要在州府里找了,州府里的人县爷能动的了吗,算了,还是不想了,明日就能知道了。我刚睡着,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我开门看见抬着一个人,我举着油灯仔细看了,躺着的是那位大人,分管河堤的。“怎么了?”先进来的宋大哥说,“在牢里自杀了,你看看还有救吗?”我试了试,“没气了,利刃刺破这里的主血管,你们发现的时候是不是血流了一地,还有喷射的?”“你怎么知道?”“因为我是仵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