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晋怎么把小二哥关起来严刑拷打,李莲花并不十分在意,他现在只想要验证一个疑惑。
一个他早先就有所猜测的疑惑。
“这不是李大夫吗?今儿又来买八珍糕?”正是早间,四方居人却不少,不似先前一天到晚地冷冷清清。
“诶,今日怎么不见了那对儿爷孙。”
李莲花注意到前几日日日都在四方居拉胡琴的祖孙今天罕见地不见人影。
“谁知道呢,兴许跟她爷爷离开渠州了呗。”
“这位大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李大夫莫不是要问我们渠州的“春江花月夜”?”胡茬修地整整齐齐地男人神色突然莫名起来,一双眼睛在李莲花看上去孱弱的身板上打量,“我就说嘛,男人这辈子不去一趟春江花月夜,都算白活!”
“咳咳,并非并非!”李莲花前些日子其实听到一耳朵,只不过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特意赶着十一月前到了渠州城的,哪个不是为了这春江花月夜,李大夫何必扭扭捏捏的嘛哈哈哈!”男人生瞧着李莲花越发有几分寻常男人没有的气韵,忍不住打趣,“李大夫到时候若要去耍耍,须得改改你这穿衣打扮,就这么雅净地去了说不准能叫人当成了女子啊?”
李莲花战术性地低头喝茶,任由其他人哄笑,之后便悠哉悠哉地在四方居状似瞎逛。。
此前来过数次,知道了这四方居,虽是酒楼,却在顶楼设了一间佛堂,奇怪得很,这回也正是为此前来。
李莲花心道,果然。
“檀香新散,这掌柜倒是勤勉。”
李莲花先后查探了香炉,蒲团,桌柜,最后在香烛上发现了端倪。
“可以结案了。”
……
“李莲花,你又要搞什么花样?”韩晋事后出力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又被耍了,这会子脾气臭得很,对耍他的本人很没什么好声色。
“在下,是来禀告韩大人真相的。”
此言一出,满堂俱寂。
在场的除了韩晋、莫知余外,掌柜二人,酒楼伙计,监察司检吏,面色各异。
惊讶,害怕,怀疑,敬佩,紧张,畏惧……
“李莲花,你要是再耍本公事一回,你信不信本公事定把你扭送进监察司大牢关上个十年八年!”韩晋冷哼,同时正了正官帽,毫不客气道威胁道。
“大人,李某需要纸笔,以及……大掌柜之子,”李莲花如愿得到了韩晋随身携带的纸笔以及一击要吃人的眼刀,“请大人写个之字。”
“写好了,然后呢?”韩晋不解。
“请这位小公子也写个之字。”
“李莲花你什么意思?”大掌柜不明就里,但自觉出不是什么好事情。
“写!”
韩晋下令,那八岁的小公子虽然瑟缩,但还是听话照办了——
一个虽勉力完成但仍不堪入目的之字。
“解释?!”
“这是在下偶然间所得,”李莲花摆出一页写了字的纸与小公子所写字并排,“大大仔细看看?”
“也没什么好看的啊?”韩晋把两张纸举到太阳下面盯出洞都没看出,“这字倒是一样的丑。”
“孩童习字日短,身弱力小,行笔运劲与成人有着细微的差别,同样的笔画,孩童于收势处力有所不逮故而收势较早,”李莲花又拿出另一页,放在旁边作对比,“以及,字与字的距离也会在标准惯例内偏小。”
“因此,可以推测,这份也是出自孩童之手。”
“所以这与你要说的真相有什么干系?”
“在下早先便说过,这下毒之人必是买到了假货,砒霜是不是稀有毒药,也不该毒性这般差,必定是做过减毒处理。”
“你不是说是因为点的菜不同吗?李莲花?”韩晋这回脑子灵光不少,如同醍醐灌顶般。
“好啊!你!”韩晋猛地一拍桌子,纸张都被震飞飘起,却见到莫知余跟个背后灵似的随时准备拿剑砍了自己,也便就自认大肚能容小人之过悻悻坐下。
“而这最易得的减毒之物,便是碱灰,但因过量有微毒,所以需要到济世堂定量登记购买,”李莲花佯咳忍俊,又拿出一包东西摊开,正是碱灰粉末,“不巧,这正是从二掌柜房中所得。”
“你血口喷人!我房内怎会有这个?我可从未在济世堂买过东西!”二掌柜只觉得荒谬至极,心想这李莲花当真能为了洗脱自己乱咬人。
“来呀!把此人的房间里里外外搜干净!”韩晋不耐烦地下令,由于不想再被当猴耍,索性随便李莲花发挥。
“不行!”二掌柜的制止把韩晋给逗乐了。
“搜!”韩晋心想说不准真能搜出什么好东西,赶紧结案送走李莲花,此人在他眼前晃悠一次就要耍他一回,还附赠一个居心叵测的背后灵刑探。
“禀大人,搜到了。”
一平平无奇的玉瓶被呈上来,二掌柜满脸疑惑,大掌柜却神色震惊。
“老二,这配方怎么会在你那儿?!”大掌柜见其不说话,更当是无可辩驳,“数日前,你说你家中有急事,大哥我可什么都没说就给了你一千两的银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一定是这个李莲花!我,我——”
“我什么?二掌柜是不是想说,你压根看不上这区区一个酒楼。”
二掌柜的神情一凛,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
李莲花轻叩桌面。
“酒童子!”莫知余立即擒住其人,厉声喝道,“解药!你知道的,七日醉。”
“什么酒童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韩晋不明所以。
不是砒霜害人吗?怎么又多了个七日醉,七日醉是个什么东西?
“还得多亏了李兄的无心之举,这才让余看出了你的路数。”
当时,李莲花被韩晋不由分说地绑在大堂立柱,莫知余便一边内力化解毒性,一边透过窗隙观察楼下情况。
酒童子佯装不会武,可底盘太稳,这一点,不光李莲花试出来,莫知余也注意到,只是还不能确定是非归属,便没有打草惊蛇。
现下,李莲花已然把大体经过提前告知了他,只等出手拿下。
监察司封锁此处,唯有监察司一行人和莫、李两人可以自由出入,李莲花夜探房间,二掌柜却不见踪影。
逃得过监察司巡逻,来去自如,必定武功不低,且酒楼内另有同伙掩护。
“金鸳盟毒娘娘之下酒童子,嗜美色美酒,尤以虐杀武林女子为乐,作案二十一起,乃是破刃榜上常客。”
莫知余不由得更加心中烦闷自责,师妹虽才及笄,却已可初见风姿,听得李莲花之前所说,却是早早就被这恶人盯上了。
“真二掌柜早就在返家路上被你杀死并且剥了皮做成了人皮面具。”
“这件事,从头到尾,大抵应该是这样的……酒童子出于命令,杀死并扮成了六道斋二掌柜,实际上呢,借着酒楼人来人往的便利,暗害身怀武功的江湖女子。
至于这给众人下砒霜一事,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顺便,若酒楼出了这等丑闻定然影响客源,入资的商人老板们自然会联合免去大掌柜的位子,通过这种方式挽救酒楼的名声。”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时机,我三人在此相聚,便就是酒童子下手之时。他事先把砒霜下在后厨油缸中,砒霜不溶于水自然下沉,而预菜春卷所用油单独存放多次使用,总会渐渐减少。
所以只要把握好厨子用油的时间,就可以将众人的毒发控制在同一时间,并且通过撤下的春卷数量,可以获知每桌客人的中毒情况。
我三人的房间,春卷只动了半块,所以这酒童子最初将矛头指向我这个曾在酒楼被赶走羞辱的大夫,其实,这个锅本该是小和尚来背的。”
“至于小二哥,知情或者不知情,韩大人自然能够正确判断,就不牢李某越俎代庖了。”
李莲花很少连续说这么多话,说的口干舌燥,毫不客气地干了一整杯茶水,静等着韩晋刨根问底,却没想到韩晋难得的毫无意见从善如流。
“那就按李莲花说的,把这什么酒童子还有小二!都给本公事绑回去审问!”
“就你们这些泛泛之辈还想抓本童子?别笑掉牙了!”酒童子见状也不想辩驳对质了,使出一记回魂镖就要削了李莲花的人头!
莫知余自然不允,剑出起凤鸣,剑势稳且狠,不过十数招便将酒童子身上划出数道血痕。
“你还想不想要解药?!”酒童子一边躲避剑招一边斡旋,他赌此人不敢真赌美人的命。
“重伤然后抓住你,必定能有解药。”莫知余一心一意全神贯注地又刺几剑,随即便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挑刺,直接挑断了对手的手筋,又几个狠招过后,莫亦挑断了其脚筋,让其成了站都站不住的废人。
韩晋在一旁观战,手却有些拿不稳茶杯,此刻却有些明白,为什么他老爹死活不肯让他当七品以上的监察司官员了。
“总之我也是个废人了,你就别想救你的美人儿了!就等着收尸吧哈哈哈!”酒童子恶毒地诅咒着莫、燕二人。
“别给我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百川院的蟠龙烟,自会撬开你的嘴巴。”莫知余狠狠踩碎了酒童子一只手,在酒童子的鬼哭狼嚎中又废了其内力。
可谓,干净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