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弄了一桌子的菜,除了白斩鸡、红烧五花肉、臭冬瓜、清蒸黄鱼鲞咸肉蒸蛋和蒸芋艿头蘸蟹酱,还加了一道大汤雪菜黄鱼头。
丁小波陪着宋谦喝点米酒。
天色渐暗,何氏正要去点油灯,丁小波就起身从随身的竹筐里取出了一小罐鲛脑油。
点上之后,不但是宋时,就连宋谦夫妇二人也感受到了这鲛油的不同凡响。
用鲸脑油点灯跟寻常油灯相比,最大的优势不在明暗,而是在色温。
前世,在LED灯还没出来之前,市面上主流的灯泡一个是白炽灯,另一个则是日光灯,但这两者,一个光线太黄,另一个太过惨白,无法模拟出真正的日光。
这个世界的油灯也是这么个情况,就算有钱人可以多点几盏灯,却依旧无法获得在视觉上更加舒服的暖色色温。
而这个鲸脑油正好能解决这个痛点。
“这是什么油?”宋时盯着这明亮的火苗问道。
“巨鲛油,确切地说是巨鲛脑部的油。”丁小波淡定地说道
“天啊,不是说这巨鲛有小山那般大,可翻江倒海吗?”何氏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娘,那都是骗小孩的。”宋时一脸嫌弃。
“婶子,这条巨鲛也就七八头头牛那般大,是自己冲到海滩上搁浅死的。”丁小波笑着解释道。
“那你吃过这巨鲛肉没有?”宋时好奇地问道。
“嗯,比猪肉好吃不少,比牛肉还嫩些。”丁小波随口说道。
何氏听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我的初步设想,就是把这鲛脑油通过任公子给送到他爹手里。”丁小波也不藏着掖着。
“小波,这鲛油灯看着确实比一般的油灯要亮,可他任大人真的会上心?”宋谦还是有些不理解。
“爹,你不是读书人,你不懂。”
宋时的这番话,反倒让丁小波有些意外。
“宋叔,这鲛油灯的妙处,确实只有好书之人才能懂。”丁小波边说边笑盈盈地看向宋时。
“丁小波,你这什么表情,我也挑灯夜读圣贤书的好不?”宋时对自己的心虚有些恼了。
不过一想到今后能用这样的灯看话本,心里又隐隐有了些小期待,眼睛终于不用这么累了。
“小时,你可是能跟那任公子说得上话。”
“哎,我就是随口胡说了这么一句,老爹就给听了去。”
“你个不成才的混小子,连老子都敢骗!”
“……”
“无妨,那你可知这任公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没有?”
“这小子有些冷,不但跟我这些不入流的平民子弟说不上话,连那些四大家族的公子哥,他也是保持距离,从不亲近。
他唯一的爱好,应该是跟他爹一般,喜欢看书。”
“那你可知他喜欢看什么书?”
“反着他不喜欢看那些个话本,倒是喜欢看一些山河志怪、游记之类的。
记得有次先生问起大家的志向,就他一人比较特别,说是想要踏遍整个大元朝的山山水水,去到那海天的尽头瞧上一瞧。
很多人都觉得他是随口胡诌的,有他这样的老爹在,哪个人不想着走仕途,升官发财的。
可我却觉着他不似胡言。”
“我相信你的判断。这样,你明日帮我带给个东西给他,尽量别人其他人瞧见。”
“什么东西?鲛脑油?”
“还早呢,就是一张纸。”
“宋叔,这事情,也急不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能走到哪里,小侄也无法预料。”
“小波,你就照你的想法来就行,这事无论成败,叔都看得开。
知道你现在是个大忙人,还让你这般费心,叔实在是过意不去。”
“叔,你这话就见外了,你跟我爹也算得上是至交,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时儿,瞧见没有,你陆叔就是这样成了他的老丈人。”
“丁小波,你这招够可以,我学了。”
……
宋谦家还有不少空房,丁小波就打算在宋家对付一宿。
吃完饭,时间还早,宋时就拿出了一副竹牌。
“瞧见没有,这是最近甬州城里最火的黄鱼牌,据说是从一家赌坊里传出来的。
一种叫斗船东的玩法,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宋时有些小得意道。
“时儿,你可知这竹牌是何人发明的?”宋谦笑盈盈的看向丁小波。
“不至于吧?”宋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斗船东只是其中一种玩法,这黄鱼牌其实还有很多种不同的玩法。”
丁小波说完,就把干瞪眼,这种适合多人同时玩的,趣味性强的玩法教给了在座的众人。
“天哪,要是我那俩闺女也在,应该会更好玩吧?”几盘之后,何氏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丁小波,你这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宋时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样巧妙的黄鱼牌,居然会出自一个渔村少年之手。
“我们村可是个风水宝地,你要是去住上一段时日,就能明白了。”对于说不明白的事情,丁小波尽量还是往迷信上靠。
玩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宋谦因为明日还得早起,只得终止了这场牌局。
看着意犹未尽的何氏,宋谦只得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她。
几番接触下来,宋时对丁小波是愈发好奇,甚至想跟他同睡一张床,彻夜长谈。
丁小波实在是拗不过,只得被他拖进了房间里。
当他看到丁小波掏出明日要他带给任公子的那张纸之后,简直惊为天人。
这是一张图文并茂的简易版世界地图。
天圆地方观念在这个世界根深蒂固,所以这张图带给宋时的冲击,就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在他看来仿佛就是全世界的大元朝,居然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小块,而这个世界居然只是整个宇宙当中的一粒尘埃。
一想到这个,就不禁让他头皮发麻。
宋时甚至能想到任公子看到这张图之后的表情。
宋时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丁小波想象出来的,可他也太能自圆其说了些。
日出日落,四季交替,这些没人深究的问题,在丁小波的解释之下,居然都说得通了,简直恐怖如斯。
这一夜,对大元朝来说,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夜。
可这一夜,却也注定是个平凡的一夜,宋时作为当事人,压根没法把这些跟人分享,只能默默承受这些信息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