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妹猝不及防,噗嗤笑出了声。
丁小波见她笑了,也就放心不少,又开始聊了家常。
“小波哥,上次熬剩下的鲛脂渣,大哥卖给张家村的养猪大户了,他不愿付现钱,打算用半只猪来换,说是有百来斤,等过些时日就会送过来,到时候大哥会送猪肉去你家里。”丁三妹明显又恢复过来了。
“嗯,这笔买卖不算亏。”丁小波其实也想到过开展猪饲料这个业务。
家猪在这个世界绝对可以算是养殖业的一哥了。猪肉虽被富人和官僚阶层所嫌弃,但却是普通人眼中的美食,恨不得餐餐有肉吃。
虽然养猪的很多,可架不住吃的人更多了,猪肉的价格自然也就比主粮高出不少,所以除了养猪大户,农村但凡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养上几头猪,作为家庭的额外收入来源。
不过在这个世界养猪,最大的难题还是在饲料。
虽然猪啥都吃,但一般内陆家庭平时也就只能喂点剩菜剩饭菜再加猪草米糠啥的,毕竟猪肉跟其它高端食材相比还是太贱,一般人家可舍不得直接用粮食来喂,所以民间猪肉养殖的规模和效率一直不去。
而沿海地区的海鱼正好可以作为养猪的饲料。
为啥说渔民悲催?捕不到鱼要发愁,鱼太多也要发愁,因为鱼多了价格就贱,再加上没有冷藏条件,在鱼汛期,只能眼睁睁看着成堆成堆的好鱼烂在地里沤肥,连晒鱼干和给猪吃都来不及。
这还没算上那些平时被丢弃的小鱼小虾和鱼内脏啥的,如果村里能搞一个鱼粉作坊,不但能废物利用,还能创造就业。
只要将鱼粉的价格设定在比粮食更便宜的合理区间,能让养殖户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鱼粉生意就能赚钱。
反正这个世界人力最不值钱,缺的是赚钱的项目。
又聊了好一会儿,见丁大宝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丁小波也就不等了,告别丁三妹后,开始挨家挨户拜访村民。
丁小波为突然登门拜访找的说辞是推广那个连网都还没看到的拉网项目。
丁小波也知道,村里没几个人会信他,但做戏还得做全套。
大部分村民在听了丁小波的项目介绍后,都没啥反应,而是对丁小波他们家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可他们就算有心帮忙,也拿不出太多的钱来,只能提供口头安慰。
走访了几家之后他发现,条件越不好的人家,对他越热情,他出门的时候会不住地往他手里塞各种干的和湿的海鲜。
更让他意外的是,拜访了不到十户,里面就有两户欠了他老爹钱的人家。
钱倒是不多,加起来不到1贯钱,其中一家有四个小孩,就靠男人丁如海在渔船上打工赚钱,女人只能在家带孩子。
看着丁如海从身上掏出一串铜板准备要递给丁小波,站在他身后的女人钱氏眼睛都直了。
这可能是自家男人今日一天的收入,而从她老婆崩溃的眼神里,丁小波知道他要是把这钱接了,这家短期内就有可能就周转不开了。
丁小波自然不愿意要这个债,只得反复说自己不是来上门催债的,让他们不用挂在心上,然后就逃也似地离开。
老爹能给借钱的人家多半是良善之家,而良善之人多半不抠搜,他们跟精明抠搜的市侩之人相比,在这个钱难赚的世界真的是一点优势也没有。
可市侩抠搜在这个世界却有明显的优势,虽不至于抠出一条渔船或者一幢宅子来,但他们就是比一般人家要过得好。
丁小波有理由相信,这么多年来,老爹借出去的钱多半会比他自己借的钱还要多,而且很多钱他借出去就没打算再要回来。
不过就算丁小波想要回来,一时半会儿估计也难,借给谁,又借了多少根本没有账可查。
跟老爹到处散财不一样,丁小波打算搞一个村合作社,把那些在底层挣扎的渔民家庭吸纳进来,受他们以渔。
赚钱的机会可以给他们,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还得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和能否坚持。
丁家村一共有八十几户人家,算是中等大小的村子,丁小波一路敲下来,发现除了七八户已经搬走的,大部分人家的生活重心还是在村子里。
之后,但凡主动提起欠他爹钱的,他都第一时间打断了。既然老爹已经去世,他欠的钱他会管,他借出去的钱,丁小波就不打算管了,就当他老爹做慈善了。
丁小波还敲开过老鱼棍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但比他还瘦还要白的少年。
虽然少年他给开了一条缝,但就说了一句丁仕蛟的儿子丁小波来访,少年就被屋里传来的呵斥声给吓得关上了门。
他也是后来从隔壁邻居那里打听了点老鱼棍家的事儿。
对于老鱼棍,丁小波之前也多少有些耳闻。在他老爹还没出道的时候,老鱼棍就已经是这附近十里八乡的红人了。
别看现在两只眼睛都瞎了,在他壮年的时候,他不但捕鱼技术了得,对周边大部分海域的各种渔汛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有他在船上,只要不出意外,船东一年至少能赚一条船回来。
所以,老鱼棍在他最好的几年,一直是周边各个船老大争抢的对象,如果能签一年的契约,保底收入就有大几十贯。
可能是在海上太顺了,老鱼棍在陆地上的生活就有些糟心了。
他老婆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孩子也没保住,就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
而他的儿子也遇到了跟他爹一样的情况:老婆在生下一个儿子后没多久也走了。
这还没完。
老鱼这个棍唯一的儿子,跟丁仕蛟是一条船上的。
现在,村里很多人都已经记不得老鱼棍的真名叫啥了,也没人知道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瞎的,只知道他现在跟他唯一的孙子二人相依为命。
这个传奇的丁家村渔民,在别人眼中像是中了某种无法摆脱的悲催诅咒,让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