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血红扎眼,人群的喧闹吵耳。
往日那炼狱一般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明明已经在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想法,可他只是看着眼前人,就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这人死于自己剑下不肯瞑目的样子。
即使那只是一片幻境……
晏清宁见他脸色变得惨白一片,低叹了一声,握住了他的手:“师尊不想成亲,我们便不成亲了。”
他对于成亲这件事带着极深的阴影,因此每每提及便会联想到那些说不上好的记忆,由心底生出抗拒的心理。
江浊安眼眸微暗,失了术法掩盖的那双血眸明晃晃地显现在晏清宁眼前。
他似乎用尽了仅剩的全部勇气,才敢攥着晏清宁的手对他说,“我们……成亲……”
一直因为过往的幻境而选择逃避,这实在不是面对现状的好办法。
晏清宁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发愣,偏头去问他:“师尊认真的?”
“你要清楚,这事儿你应下来后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到那时,不管你后续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不可能放过你了!”
他说这话时刻意板着张脸,显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就是希望江浊安能对这件事重视起来。
“我认真的。”
“我愿意的。”
“我不会反悔。”
他回应着晏清宁的话,血红色的眸子亮亮的,无声地掩盖住了深处的惧怕。
魔气与灵力在他指尖交汇,凝成了一根链条。
他自觉地将链条捆到脖颈上,将链条的另一端递到了晏清宁手中,放轻的声音带着些蛊惑的意味:“我早就已经独属于阿宁了。”
“所以无论阿宁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全盘接受,绝不反抗分毫……”
清冷的谪仙自愿给自己设下镣铐,将用于捆缚的链条一端递到他手上,又用那么一双无辜的血眸盯着人。
血眸的邪性和白衣的神性混杂在一起,在矛盾中显现出凡俗中的人性。
这样的江浊安,无疑是最为诱人的……
晏清宁舔了舔唇,正欲拽着链子扑上去再啃一口,四肢便又传来的熟悉的酸胀感,视野也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江浊安发觉他状态不对劲,连忙伸臂想去揽住他。
眼前的这人却在此刻急剧缩小,变得与先前那般大小一样,软乎乎地落到了江浊安的掌心。
他似乎是被这一下摔的有些懵,慢腾腾地在江浊安的掌心坐起来,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而此刻,晨曦乍现,暖黄色的微光自河面上升起,割裂了黑暗,将两人所处的环境照的亮了些。
江浊安垂眸看着掌心间捧着的小人,一时有不少话堵在喉间说不出来。
晏清宁仰头看他,问:“师尊,我现在变成这副样子,你先前说愿意同我成亲这件事,还作数吗?”
他对于自己目前的状态毫不在意,反而在第一时间向江浊安询问有关成亲这件事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江浊安垂眸敛去眸中的惧怕情绪,稳住声线对他说:“我应下的话自然作数。”
“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就永远作数……”
——
郊外林间深处。
一个瘦到凸骨的人捧着掌心间的那一团黑气,皱着眉问:“你确定你说的那个办法能让江浊安和晏清宁付出代价?!”
黑气逐渐凝成雾状的,一双阴骛的眸子显露其中,沙哑的声音如同垂暮之年的老者一般:“晏清宁如今的归来不过是因为魔界的桔梗花出现了异变,而异变的桔梗花一向极为脆弱,只要让根系被污染,就可以让寄居在此上的花灵变得日渐虚弱,直至最后油尽灯枯。”
“你说的这法子也就只对晏清宁有用。”那人眉头皱的越发深了起来,眉宇间凝聚着一团子郁气:“对江浊安的报复呢?!”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要让江浊安也跌下去,落到烂泥地里爬都爬不起来!”
“不要这么急……”黑雾似乎受过重创,说话时总带着些有气无力的虚弱感:“凭江浊安对晏清宁的在意程度,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晏清宁因为他再死一次。”
“而且……要当着他的面死去。”
那人似乎不大满意于黑雾的说法,瓮声瓮气地质疑他:“这样的做法真的能对江浊安造成损失吗?”
“先前晏清宁死后,他不是也强撑着活了下来?”
“别说跌到烂泥地里爬不出来,他甚至还继承了魔界那群臭虫的主位,将修真界人的生存空间挤压到最小的地步,闹得现在修真界与魔界的地位都产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哼……”黑雾闷声哼唧着,不愿与他进行过多的交谈,只是傲声说:“无知小儿,竟敢如此质疑吾的计策?!”
那人神色不耐,显然也不想理会着黑雾,嘲讽道:“呵……只能抱着过去的荣誉一遍遍反刍的可怜已逝者,上哪来的脸来斥责我?!”
“不过是一条被整个修真界拒绝的丧家之犬,跟你合作真是拉低了吾的水准!”他对待那人也没有什么好脾气,冷声回嘲:“若不是吾的神魂被那个不老实的魔界娃娃使计搅毁,你即使在巅峰时期的地位也没资格与吾如此平等地对话。”
“说我没资格之前,你也不看看自己成了个什么玩意儿?!”那人面容扭曲,神色间的恶毒几乎要实质化一般:“堂堂魔神大人,被自己的后辈算计,在临近重归人世的时候被搅碎了神魂,只余下可怜又可悲的散魄,随手掐一把便能将你扼杀!”
双方都互相将刀子往对方的痛处上捣,不像是什么亲近的盟友,反而更像是见面眼红的仇敌一般。
黑雾到底是活得更久一些,知道在此刻退步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便主动出声制止了他继续的争吵:“沈柯,你我都该冷静些!”
沈柯的眉梢间带着不耐,鄙夷道:“怎么?你也意识到你这个废物魔神没有什么用了?!”
黑雾翻涌着,强行抑制住自己想弄死这人的想法,“你只需要按照吾说的去做,吾能保证他二人绝对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在这之前,你最好将吾的这份散魄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