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宁的指尖动了动,浅色的眸子缓缓卸去了精神上的疲惫感,微微眯起打量着靠在他手边的顾浊安。
因为身体过分脱水,那群医生护士为了好好护住他这条命,通过不同的方式给他灌了好多的生理盐水。
此时的嗓子虽然仍旧干哑得厉害,倒也没有了先前那种干涩到疼痛的感觉。
“顾浊安……”他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手指费力地去抓着他的手腕:“这里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自己的脸。”
他能感受到脸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也清楚先前被顾深划破的伤痕没那么好愈合,但他没有开口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只是想要看看……他的脸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小鱼儿,医生说过你会没事的。”顾浊安强压着声音里的哽咽,小心翼翼地哄着他:“你只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的脸……会好起来吗?”晏清宁费力地抬手轻轻地碰着自己缠满了纱布的脸,浅色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惊惧和疑虑。
顾浊安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了浅浅的一个吻,“小鱼儿乖,不要去想那么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这话说的很轻,也不知道是在安抚晏清宁,还是在麻痹自己不要去相信真实。
晏清宁迷茫地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擦干净的手心,突然说:“顾浊安,我想吃糖……”
“我去给你买。”他没有任何犹豫,尽自己的一切可能去安抚着晏清宁的情绪。
顾浊安眉眼温和,温声地哄着他:“小鱼儿想要吃什么样的糖?”
“我想要棒棒糖,那个小姐姐给的棒棒糖。”他仍旧是低着头看自己的手,不去看顾浊安,声音闷闷沉沉的:“我在海里的时候没有吃过棒棒糖,但我知道它很甜,我想吃……”
“以后小鱼儿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不好?”他想像往常那样揉揉晏清宁的发顶,可指尖只是碰到了他的头发,便让他害怕地颤抖起来。
顾浊安深知这是先前掳走晏清宁的人给他带来的阴影,低叹了口气,克制地收回手:“小鱼儿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有别的需要就拉手边的铃铛,我去给你买糖。”
晏清宁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把没把顾浊安的话听进去。
顾浊安有些忧心他这副不正常的状态,低声跟候在门外的萧贺说:“注意他的状态,一切以他的身体为重,别让他被伤到。”
萧贺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
顾浊安顾及到了晏清宁目前的精神状态不好,也不敢在外待太久,驱车到商场买完糖后便匆匆往医院赶。
可他车子还没来得及启动,前进的道路便被人挡了个彻底。
“顾浊安,你昨天的那些行为已经让顾氏集团亏损了上亿的资金,所以经由各方对你行为的判定,我们目前决定掳夺你在顾氏集团的董事长地位!”为首的那个人高昂着下巴,看向顾浊安的目光里满是不屑。
顾浊安不想杀人摊上命案,皱着眉从车子里出来:“一群在顾氏集团股份加起来还没我零头多的人,什么时候也敢到我面前去耀武扬威了?”
“顾浊安,你别以为你有了股份就可以肆意妄为,你昨天的那些行为已经让股东们对你心怀不满了。”那人仍旧是倨傲的态度,一副鼻孔高昂看人的样子:“就凭顾氏集团在昨日上亿的亏损额,除非你能让顾氏的经济营业额再上一个台面,否则你这董事长的位置怕是要坐不稳了。”
顾浊安瞥了他一眼,皱着眉拨了一通电话:“喂,请问警察叔叔现在到这里吗?我是刚刚打电话的人。这里有一群人扰乱公共治安,他们拦着我的车,不让我去找我在医院里的男朋友。”
“我们目前正在前往您的所在地,预计三分钟内到达,请您放心。”
本以为可以挑衅到让顾浊安犯法的一群人:“……”
为首的那人更是暴躁地挠了挠头:“为什么你会报警?!”
“因为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社会好公民。”顾浊安摊了摊手,“另外你们的伪装真的很低劣,下次拿钱办事的时候可以考虑下提高演技。”
那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接一阵的警笛声便突兀地传来。
警方的人来得比预计中的要快,将那群人带去拘留后,本想请顾浊安去简单地做个笔录,却被顾浊安婉言拒绝。
“我的男朋友还在医院里躺着,我得去照看他。”
警方最终也没有坚持,只是要了顾浊安的联系方式后,便放任他离开了。
——
晏清宁在顾浊安离开后便下床走到了窗户边上,搬了个小板凳静静地看着迫近黄昏的景象。
他记得他被人掳走的那天是从早上开始的,他在逼兀的小仓库里被人拿着刀片在脸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小仓库里通风不太好,总是带着些霉味,他就被扔在最脏的角落里,被人反绑着双手,一遍遍地听着顾浊安对他的利益渴求。
往日里那些被他刻意忽视掉的利益诉求一一显现出来,在细枝末节间突出顾浊安本性贪婪的一面。
晏清宁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着自己脸上紧紧裹缠着的医用纱布,浅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即使顾浊安一直哄骗着他,说这些伤口不深,说这些伤口会痊愈的,但这到底是划在他脸上的伤,他很清楚这些伤痕深可见骨,根本不可能治愈起来。
顾浊安在骗他……
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所有的亲近都是有目的的,所有的接近都是为了谋利……
他缓缓从小板凳上起身,双手轻轻地碰着病房内冰冷的玻璃,脑中却在回想着之前在大铁盒子里看到的画面。
人类喜欢把漂亮的鱼儿圈进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然后悉心照料着,细心呵护着。
因为他们漂亮,他们有价值……
晏清宁透过冰冷的玻璃去看自己缠满了纱布的脸,浅色的眸子无声地流出泪水浸透了纱布。
可是他已经不漂亮了,他已经成了没有价值的小鱼儿,还会有人像之前那样悉心照料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