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浊安陡然从地上坐起了身子,红着眼眶望向晏清宁,嘴里低声轻唤着:“阿宁……”
“既然你醒了,便离本尊远一些,本尊可不希望从你们修真界那群伪君子的嘴里听到什么,你和本尊有染的鬼话。”晏清宁对他的嫌恶完全是不加以掩饰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态度恶劣。
“阿宁……阿宁……”江浊安把他牢牢地抱在怀里,埋首在他的颈侧,一遍又一遍地低喃着他的名字,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一样。
“滚开!”晏清宁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眉眼间带着倨傲:“你我可是站在对立面的人,谁允许你擅作主张来抱本尊的?”
江浊安无力地垂下自己的双手,垂眸哀求道:“阿宁……”
“别这么叫本尊!”晏清宁拍打着身上被江浊安触碰过的地方,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厌恶:“本尊听着都觉得恶心!”
江浊安阖了阖眼,强忍着眸底的酸涩感,清冷的声音泛哑,带着些轻颤:“我只是……很想你。”
“呦……恒安仙尊的想念真是折煞我了。”晏清宁转身不去看他,嘲讽道:“就是不知道这份想念是想着把我这个魔族诛杀了?还是说想着把我的脑袋削下来?”
“明个儿就是大战的日子了,你很快就能光明正大的如愿了,何必又到我这里来刷存在感?”
他转身走得决绝,没有半分留恋,一丝念想也不愿意给江浊安留下。
江浊安无力地瘫坐在地,沉默地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连说出挽留的话都没有资格。
镜花水月,终究是一场虚妄……
——
晏清宁缓步挪动到河边,突然撑不住身形,半跪在地上猛的呕出大口的血水,那一瞬间直接将清澈的河水染红,又很快被水将血色冲淡了不少。
他抬手抹掉唇边的血迹,看着水中倒映着他如怨鬼一般苍白的脸,无声地扯动着唇角:【小白,距离这具身体被魔神取代还有多长时间?】
小白:【最多一天,宿主大大需要在魔神取代身体之前完成接下来的爱意值,这样我们才能顺利前往下一个小世界。】
【如果在魔神取代身体之前没有让任务目标的爱意值达标,那我们接下来就会陷入很被动的局面,比如说我们只能以灵魂体看着魔神使用着你的身体。】
【这样啊……】晏清宁垂眸敛去眸底的暗色,【虽然有点仓促,但也够了。】
【对了,】小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他:【宿主大大,那魔界周围也没什么能对任务目标造成伤害的东西,你为什么执着于在他旁边守着呢?】
【而且……你看上去很不开心。】
晏清宁抿了抿唇,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我有点心软了吧。】
细究原因的话,他本人其实也说不明白,就是出于本能反应的,想要守着他,待在他旁边,好像这样就能换取些莫名其妙的安心。
晏清宁甩了甩头,撑着河边的柳树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身体寻了个暂时休憩的地方缓缓调息。
江浊安跟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艰难地起身,挪动,调息……
心口闷疼的感觉越发明显,被爱意和悔意疯狂撕扯着的脆弱器官,总是会让他体会到一阵阵如同心悸一般的痛楚。
不算很疼,却格外灼人……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彻底失去祈求原谅的机会,无论是对着幻境中的晏清宁,还是现实中的晏清宁。
他都已经早早地失去了。
或许是在青年带着满身暗伤孤身来天枢宗寻他的时候,或许是青年被他打到濒死却仍对他表露爱意的时候,或许是青年苦等他看花灯直到天明的的时候……
他承着青年毫无保留的爱意,却吝啬地不肯给予半分回应,直至爱意被消磨殆尽,他才恍然明白,苦苦追求只余下来自青年满腔的厌恶。
一只小巧的纸鹤慢悠悠地飞过来,落在江浊安手上化为传声的流光。
“江浊安,速回天枢宗,魔界打过来了!”
沈柯在惊慌之余,还不忘摆起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尖声命令着江浊安。
尖锐的惊叫声陡然惊动了在魔族边际调息的晏清宁,让他体内魔气紊乱,撕扯着他体内本就脆弱残败的筋脉,逼得他连吐了好几口血。
“阿宁!”
江浊安也无暇再去管自己是否暴露,失了分寸一样奔向晏清宁,将他揽入自己怀里。
“放本尊下来……”晏清宁面色惨白,却仍旧伸手推他,用行为去拒绝他:“滚……”
江浊安没理会他的拒绝,单手按住了他的挣扎,贴着他的掌心输送着灵力,想要以此来修补他断裂的筋脉。
但他的灵力刚探入晏清宁的体内,便将晏清宁逼得咳出血,面色呈现出将死之人的灰败,只有染上血的唇上勉强带着点艳色。
“咳咳……江浊安……咳咳……想让我死……也没必要……这么急吧……”晏清宁口中不断地吐着血,微阖的桃花眼中却带着完完全全,不加以任何掩饰的嘲弄:“我活不长了……你又何苦……咳咳……这么折磨……折磨我……”
“我不是,我没有……”
江浊安死死地咬紧自己的唇,想要寻个妥当的办法护住晏清宁,却不知道自己这满身灵力究竟有什么用。
“呵……”
晏清宁已经无力再去嘲讽他了,他冷笑一声,无力地瘫在江浊安的怀中,整个人的鼻息微弱到近乎没有。
江浊安揽着他的手近乎颤抖,他咬破自己的唇,俯身极尽虔诚地吻上了晏清宁沾着血的唇,将唇上的血一点点顺着舌尖渡给他。
他的师尊临终之前告诉过他,神明之血有恢复生机的功效,他的修为虽然不足以达到神明之级,但勉强能到半神的地步。
他和晏清宁所修的并非同一脉,如今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试试看能不能吊住晏清宁的命。
混着血腥味的吻夹带着苦涩的泪,不含暧昧,只有卑微的祈求……
低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