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欠人家的恩惠还丝毫未还,帮着干点儿活儿理所应当,人家不嫌他废柴就不错了,哪儿能伸手接恩人的钱?
于情于理,这钱都不能拿。
“你不用客气。”
顾念轻启粉唇,谆谆劝解道,“我是个生意人,不会做亏本买卖。既然同意招你进入公司,就意味着认同了你的价值。
你不是常说要报答我么?到时候好好努力,完成每一项委托,替我赚到客户的钱,就等于报答我了。”
对方越是这么说,耿宇辰就越是惭愧。
工作能不能做好还不一定,就算做好了也是他的本分,哪里称得上是报答呢?
男人缓缓坐回椅子上,双眸低垂盯着素色的桌布。
沾着水汽的刘海贴在冷白的额角上,增添了几分憔悴与破碎的美感。
他轻轻张开略显干涩的薄唇,每一个字都沾满了固执:
“工作我一定尽全力,但工资我真不能要。”
顾念抬起一双美眸,用视线扫了扫他,语速不急不缓:
“就算你个人不需要钱,也总要养家糊口的吧?你不要工资的话,家里人怎么办呢?”
男主从未向她提过,关于他家里的情况,所以她不方便直接言明,他奶奶需要钱治病这件事,只能委婉地提醒一下。
这句话,成功地令耿宇辰噤了声,但踌躇了几秒之后,他用力咬了咬牙,坚持道:
“没关系,家里……我再想别的办法。”
他着实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家里的真实情况。
毕竟,穷又不是什么优点。
至于给奶奶买药这件事,他会想办法另外筹钱的。
目前这种情况,要是奶奶知道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支持他的做法……
顾念:“别的办法?你是指家教的工作么?这恐怕不行。
你成为保镖之后,必须保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其他工作就不能继续做了。”
耿宇辰:“我知道,除此之外的其他工作,我都会尽快辞掉。你放心,这份工作我会全身心投入,但工资我一分也不会要。”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啊!
他一个劲儿地说,让她放心。他不肯要工资,她怎么可能放心?
顾念越想越郁闷,不由得蹙起眉头,决定用身份压制他。
她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少见的严肃:
“怎么?还没正式入职呢,就不听老板的话了?抱着自以为是的想法,反驳我做出的决定,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恩,所谓的报答?”
这下,耿宇辰可慌了手脚,赶紧开口认错:
“对不起,你别生气。刚刚是我脑子不清楚了,所以才会不识好歹的。那什么,刚才那些话我收回,怎么安排我都听你的。”
他可真是个死脑筋,到底在固执什么呢?
让这姑娘开开心心的,不比任何事都重要吗?
现在把人给惹不高兴了,他当真是罪该万死。
唉!自己这张嘴笨得什么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给哄好。
万一她一气之下改变主意,不让他去上班了该怎么办?
顾念抬起尖尖的下巴,确认道:
“同意了?”
“同意。”
“不会太勉强么?”
“不勉强。”
他占了这么大便宜,有什么可勉强的。
确切来讲,从始至终他也没觉得勉强,而是十分过意不去。
说实话,他此刻仍然很心虚,认为不该拿这份工资,但为了不惹她生气,根本不敢提一个字。
“那就好。”
顾念这才放下心来,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
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装作随意摆弄的样子,点开闹钟设置了一个时间,一边暗自思忖:
这人,可真是吃硬不吃软。
好说好商量就是不听,非让她板起脸来才顺从。
刚才,她确实有些着急了。
这么多人会不会消失,自己能不能顺利回家,全在这位男主一念之间,让她怎么保持淡定呢?
耿宇辰慢慢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女孩儿的表情。
确认缓和了一些之后,他才抬起一只手来,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并暗暗下定决心。
今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定不再反驳了。
此时门一开,三个服务员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举着大托盘,准备开始上菜了。
东西上齐之后,耿宇辰主动将肥牛、羊肉、鱼丸、蔬菜,一样一样地放进火锅内。
然后,拿起一个干净碟子,走到调料盒旁边,浅笑着问顾念:
“你喜欢什么蘸料?”
不知怎的,他替她做这些事,特别有幸福感。
就好像,两个人是情侣关系,他在照顾女友似的。
“呃……我自己来就好。”
顾念立即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拉开椅子。
虽说在她穿越前,班里的同学聚吃自助烤肉时,男同学也会照顾女生们,忙前忙后帮着烤肉什么的,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男主既不是她的同学,也不是她的朋友。
尽管她当初救过男主,却也因此推迟了他的姻缘,所以他从不欠她什么,也无需为她做什么。
他们二人的关系,就好像偶然同乘在一节车厢的两个乘客,可能在漫长的旅途中偶尔闲聊几句,但终究会成为彼此的过客。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好麻烦人家呢?
顺手放个食材什么的也就算了,连蘸料都让他来盛就太过了。
“你别动,让我来吧!”
耿宇辰立刻绞尽脑汁,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说为了报恩不合适,像这种日常小事,拿来报救命之恩太儿戏了;说男生应该帮女生,好像在套近乎似的。
他斟酌了片刻,最终这样说道,“现在你是老板,我是员工,员工为老板做事,不是应当的吗?”
听对方这样一说,顾念就更不接受了:
“哪里应当了?虽然你在我公司打工,但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的职位也不是助理,根本不需要做这些。”
闻言,耿宇辰原本发光的眸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浓密的睫毛也随之垂下,仿若秋季枯萎的落叶一般,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上。
不过转瞬之间,整个人变得毫无生气,嗓音也低了下去:
“我知道,是我僭越了……”
果然,他找的借口太拙劣,不足以能够说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