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热热闹闹办好周岁宴的谢家,没过几天却又起了热闹出来。
可这热闹并不是什么好热闹,知府接到上级通函,说谢牧之涉嫌在外地假借茶引漏税,性质重大,需要马上收押。
茶引是茶商纳税后由官府发出运销执照。但是这茶引有弊端,认引不认人,有茶引,可到处贩卖,至于卖多少,却是没有人能准确核实的。
平日没事便没事,要是被人刻意清算起来,可能数目和茶引上是不对的。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不少官员也借此收了不少好处。茶商是不禁查的。
于是谢牧之被知府派人扣押到牢里了,只留下一家子妇孺不知所措。
谢氏家族倒是有派人来问候,不过言语间都是让她们在家族的找个当家人去替代谢牧之。
原来和谢家有生意往来的都纷纷不再往来,而有欠款的也都上门要起债了。
整个谢家树倒猢狲散,谢婉清只能揉着太阳穴看着家中一堆女人哭泣。
她家还有六个妹妹未曾议亲,七个姨娘需要供养,还有个怀孕的母亲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弟。
谢婉清跟着谢牧之是见过世面,但是谢牧之被抓之后,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徐子轩倒是有帮她去问过知府庶子,只探听到是京城那边的事发。
至于为什么京城那边会牵扯到远在万米之外的闽越谢家,谢婉清只能想到马上就要开始的皇家茶商大比。
谢家在谢牧之手头经营的蒸蒸日上,谢牧之也有了些野心,想去试试夺个皇商来。万一谢家当了皇商,那他也是有官家身份,行事买卖好处很多。
但别说谢婉清不信父亲敢去做什么漏税的行当,便是敢,在这节骨眼上也不至于傻了吧唧做这等风险大的事情吧!所以谢婉清一直相信自己父亲是被诬蔑的。
“我已经往牢狱里塞了些钱,也给知府送了一千两。知府答应我只要事情没有盖棺定论就会好好照顾老爷,不会让老爷在狱里受磨难!”管家谢千晨找到谢婉清汇报自己去知府衙门打点的事情。
谢千晨今年二十,是个被谢老爷养大的孤儿,人头脑灵活,做生意也是很有一套。一度谢老爷是想将他招为女婿的。不过,到底心疼女儿,一直没舍了出去。后来有了徐家这么好的门第亲家,便不了了之了。
这事大家心知肚明。谢千晨常年和谢婉清都跟着谢老爷学做生意,不可能对谢婉清没有其他心思。不过在谢婉清和徐子轩定了亲后,谢老爷又找他长谈一番,他也表示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大小姐的,只想效忠谢家。
因为谢老爷对他有些愧疚之心,对他更是看重提拔。
如今他也很为谢老爷焦急,事发的时候,他就开始四处跑门路,这会才回的谢府。
“谢谢大哥了!”谢婉清因这谢千晨随了她家的姓,便从小唤他大哥,“可能打探到是京城哪位经手这案子?”
谢千晨摇摇头,叹气道:“知府口风也紧,有些难办,他只说要是老爷被落了案,押到京城就难办了!我想着明日就往京城里去疏通疏通!就是眼下各个生意要你维持了!”
谢婉清无奈点点头,只能寄希望在谢千晨身上了:“要大哥辛苦了,一会我让账房多支钱给你!”
第二日,谢千晨就出发去了京城。
谢婉清并不好过,要债的还有和谢家的茶农都围住了谢府,生怕来晚了便要不到钱了。
母亲因为打击,动了胎气,躺在床上不敢下床,只能摸摸地抹眼泪。
几个姨娘虽然也是惶恐,但经过一天的修整,此时也知道乖乖地带着孩子在后院不给谢婉清添麻烦。
谢婉清带人打开了谢府大门。
“各位乡里叔叔们,我父亲一定是被人陷害诬告的,只要查明事实便能出来。我们谢家生意照做的!”谢婉清对众人拜了个大礼。“大家都是常年和我父亲接触的,他的人品大家也有数,是做不出这等事情的!”
众人被谢婉清说的有些动摇,但是都是小本买卖,也怕收不回钱来。
“那要是做实了呢?你们谢家就会被查封的!还不如早些把钱给了我们。等谢老爷平安出来,我们依旧和他做生意就是!”有人在人群里高声说道。
大家也觉得有道理,万一这谢家倒了,他们还能去哪里要钱去?
谢婉清捏捏裙角,做了个决定:“钱货两讫!各位只要手头有我们谢家收据的,我们绝无二话,一定给钱!不过还请各位容我两天,大家也知道做生意流水要清算一下,才能给大家算出钱来!”
“既然谢家侄女这么说!我们就宽限你两日,后日还到你府上拿钱,要是拿不出,可别怪我们无情高官去!”有人说道。
“婉清在这谢谢各位叔叔伯伯了!”谢婉清从容镇定地又想人群鞠了一躬。
可是等到她回到闺房,手却抖得不行。
官府收购茶叶价格是极低的,另外还有收取“耗茶钱”(因为茶叶会缩水),所以茶农们宁可把好茶叶卖给小商贩,把差的交给官府。而谢牧之就是从这收茶的小贩做大的,他从茶农手里虽是低价收了茶,替茶农交了“耗茶钱”,再卖给官府。
官府也知这不地道,但茶引纳税是交给上头的,他们还不如在茶引上睁只眼闭只眼,写多一些,有些钱还能进自个的口袋。
这是圈子里,大家都默认的做法了。
“让账房算算还余多少钱,再去把家里能当得都当了吧!我这儿的首饰嫁妆也拿去!妹妹和姨娘那就不要动了!她们也不容易,万一真出事了,让她们带着细软跑了吧!”谢婉清吩咐自己的丫头后,已经没力气地摊在床上了。
不过她也只能小憩半会,然后重新整理妆容,到各房去看看,下午还要到店中坐镇,免得有些心怀不轨地卷款跑了。
等出了她的闺房,谢婉清依旧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好像并无大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