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人的场面还没有上演多久了,这两个旁听了全部的探子就扛不住了,水温刚刚上来没多久,这个货就控制不住恐惧招了。
当洪颜二字从探子口里吐出来的时候,宋砚礼的目光在一瞬间变了。
多年之前与裴昀照在小和尚处煮茶赏雨之时,便曾听裴昀照说过一个前朝余孽,胸前生了一朵艳色的梅花,那时他便猜测这人是洪颜赤城。
自己前世曾亲手抱过的孩子,他还不至于老糊涂到记错了。
而现在的洪颜巴爻,他虽然不记得是谁,但是这个姓氏总是没有错的。
“洪颜赤城是洪颜巴爻什么人?”
探子对视一眼,似乎对于宋砚礼只当洪雅赤城这个人很是震惊,他喘了口气,最终还是招了:
“洪颜赤城是洪雅巴爻的叔父,只不过两个人关系并不是如何的亲近,当年洪颜巴爻便是跟我们的太上王一起反了洪颜赤城一族才建立的陇西。”
宋砚礼沉默,他原先只不过当这个大兖是一个不存在于他之前的朝代,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在他所在的朝代之后,只不过史书上并没有记载自己的事情,他生前是摄政王,无论后来人如何的对他进行抹黑和污蔑,他总归是要留下一些印记的,可是现在找不到丝毫的记载。
宋砚礼生出了一种有些荒谬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时间事件人物的发展,是由不曾被自己掌控的朝代而延伸而来的。
“洪颜巴爻要你们做什么?”
宋砚礼不动声色的压下心中的念头,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旁的柴火,继续添了一把柴。
火星倏地被压低,随后蔓延灼烧着,水温一点一点的攀升。
“别加了别加了!我都说!”
“洪颜大人让我们制造骚乱,破坏易州边界巡备!”
“洪颜大人还说了,是大兖挑衅在前,我们不过是反击罢了!”
程染想着三师兄还当真是心思缜密,也是真的狠,想必他是以大兖的名义在陇西犯事挑衅,等到陇西王忍无可忍之后再出面说可以相助,于是在易州布了这个局,让两个本就有着矛盾的国家更加的剑拔弩张。
审的七七八八,师爷也记得很是详细,程染觉得对方肚子里属实是没有什么东西了,便也不再听下去了,带着法照和蒹葭先行离开了,宋砚礼还要赶着去给巡抚府的大人们报告。
程染这次把自己的钱连带着法照三年的例银都掏了出来,让院长和蒹葭去给那些因为灯会而受伤没钱医治的人治伤。
“以皇成寺禅师的名义。”
九月十月,程染跟院长一同将易州和关州的边防之地都探了一圈,之前在指挥使府内偷的边防图确认是真的,在地图上标记的重要地方都发现了练兵之地。
若是上邶借给程染的十万大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大兖,那么易州是最好的突破口。
陇西与大兖的战事一起,到时候是最好的浑水摸鱼之机。
程染算计着,这两三个月,李凤章在宋砚礼手底下,李凤章怎么也能够情根深种一些吧。
“公子,奴换了些金丝碳,天越发的寒了起来。”
北方的天总是寒的快,冷的凶,冷冽的好似要将人冻死在其中一般。
“收到消息,裴将军已经带着大军到了关州,而陇西也不甘示弱,想来战事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院长将手伸过来烤着火,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轻时候硬朗,也开始娇气起来了。
程染为了维持人设,看着眼前的野鸡,也只能忍痛割爱,还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递到冬雪的嘴里。
肉啊!
啥时候能吃肉啊,程染觉得自己有时候都想要去啃人了。
冬雪吃的很斯文,雪白的皮毛没有人专门打理也漂亮的像是雪绒花一般,蔚蓝的眼眸如同盛着天池的水。
程染已经跟冬雪混的很熟了,她本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阿大不太会惯着冬雪,而程染就不一样了,亲亲抱抱摸摸已经成了常态,天气寒了冬雪便是天然的暖手宝,程染便更不撒手了。
程染回到清平县的时候是隐秘进行的,现在裴将军还有裴昀照都分别驻扎在易州和关州,程染万一被裴昀照逮到,这件事情就不好办了,毕竟她的那个替身还好端端的在京城的皇成寺内。
她见到裴昀照之时,必须是以四皇子殿下的身份。
此时宋砚礼刚刚解决了一桩杀人案,案情有着些许的离奇,不过能够破案还是要多亏了李凤章认出来那个曾经拐他的跛脚男人。
程染回来的那日清平县下了初雪,宋砚礼心知不能太过于明显,于是便在这日对着衙役吩咐:
“此去案情大家多有劳累,今日便休沐一日。”
师爷手中的笔停在了半空之中,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他那把案子看的比娘子都重要,一日都不曾休息过的宋大人,居然不让他们加班,不止是不加班,还主动给他们放假?!
尼玛从程公子离开之后他们的宋大人就跟守寡的小寡妇一样天天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的,老天开眼,绝望寡妇终于不疯批了!
师爷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笔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砚礼换了青白的学子衫,手里撑着一把绘了黄梨的纸伞,沿着街道一路迎着细雪向着城外走去,蜿蜒的脚印倒是衬着雪色多了几分秀气。
“那是宋大人吗?”
“瞧错了吧,宋大人现在肯定在县衙办案呢,哪有闲工夫出城赏雪。”
阿大和院长还有蒹葭已经先入了城,程染带着冬雪,身后跟着法照,两人一狼走的松散,冬雪瞧见了雪倒是露出了些往日不曾有的活泼劲来。
程染在道路旁的茶摊上喝着热茶,好些商贩嘴里说着清平县内的稀奇事,听了两耳朵的法照回来跟程染汇报。
“都是宋公子的事情,说宋公子破了不少的案子,现在清平县的百姓都很是爱戴宋公子。”
程染点了点头,热茶下了肚,便将斗篷戴了上去,银狐毛茸茸的,瞬间便觉得这天地风雪温柔了许多。
程染看了一眼外面飘着的细雪,没有撑伞,就这般在喧杂静谧之中带着冬雪前行。
城外的小道上,雪铺就了薄薄的一层,踩下去是簌簌的声响,抬起之时露出青石板灰白的颜色。
程染望见前行的道路在雪色天际的尽头出现了一抹青白的痕迹,对方的伞檐抬了抬,露出了那么一张清隽的面容。
雪落的凶了,漆黑如墨的发上堆了雪,程染看了一眼身侧的冬雪,便抬脚走了过去。
宋砚礼站在原地,看着逐渐向自己走来的程染,他的神情沉寂,雪落之景映在他的瞳仁之中,而那纷飞不息的雪色之中又映着程染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
眼睫落了丝雪,程染没在意的轻眨了一下,银狐裘裹着一张细白的面,那融化在眼睫之上的雪形成了细腻的冰水,恍惚之间好似落了一滴泪。
枯枝斜桠纵横,飞鸟振翅而过,寒雪簌簌。
宋砚礼将伞举到程染的面前,霎时雪停风消,他敛眸轻笑:
“臣恭迎殿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