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血滴的有些猝不及防,也着实是没有什么痛感,程染一时间还恍惚自己是不是流鼻涕了,直到这血滴的凶猛了些,程染这才反应过来微微仰头。
月牙色的大衣很快晕染了斑斑血色,此番青丝打底,白雪做衬,倒像是簇拥着开的极盛的红梅。
程染盘算着剧情,一时之间倒是不太清楚自己是因着白血病还是这几天补品吃多了,把自己补出火气了。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流鼻血了?”二姨这将将出来跟小辈们说笑两句,一番话还没有铺展开,无意的一个转头,就看到程染微微仰头面色怔着,殷红的血从手指缝里滴落了下来。
她惊呼一声匆匆走了过来,身后的二姐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连忙放到程染的鼻间。
程染就这般被二人簇拥着匆忙离开。
李独目光落在程染苍白的下巴,还有被血濡湿的嘴唇,极快又匆忙的一眼,他忽的念起来这雪落在温热的血里,应当也是温凉的。
这个念头突兀的出现,又消散的没有痕迹,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程染这边被人拥了过去,大年三十的这天见了血到底是不吉利,大奶奶只是吩咐程染若是身体弱受不住就先回去,往年守岁的小辈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这话一出,程染顿时看到自己便宜爹的眼睛都亮了。
怎么说呢?
程染有点不爽啊,你自己亲闺女都这样了,你还在暗暗高兴不用在这里给人当狗了。
缺不缺德啊你?
于是程染立刻把脸洗干净,顺便用力的在自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上拍了两巴掌,脸上立刻就染上了健康的红晕,然后她一脸坚定的站在程家的祠堂里,表情严肃的好像要入党。
“大奶奶,我就是最近补品吃多了,虚不受补,大年三十在本家守岁是多少年的规矩了,我作为一个小辈怎么能破例呢。”
“大奶奶,您不用劝我了,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程染堵回去的大奶奶:......
便宜爹:......继续狗。
秦沛走的时候,视线在程染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大衣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他步伐动了动,将将想要走过去,只不过爷爷攥着他的手,跟旁人微微颔首,便将秦沛扯走了。
到最后,秦沛也未曾在程染的面前说上一句。
“今天叫你来,是想来让你认一下本家,年后初八的日子你便正式在普渡寺出家了,细算起来我只不过是普渡寺的俗家和尚。”
“我年幼时见你便清楚你的性子,你这般性子与修行上是益事,却也是劫。”
常言道,不动则已,一动便是万劫不复。
花白胡子的光头老和尚穿的并不是如何的显眼,周身亲和又懒散,瞧着跟那些巷子里遛鸟闲聊的大爷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当他那双眼睛瞧着人的时候,平静之中总是能让人心安。
“老师,我明白,我会规束好自己本心的。”
李独跟在老和尚身后半步的地方,微微颔首,目光内敛着。
“你明年便直升了,其实你若是在学业上,取得的成就要远比这条路多得多。”
少时聪慧,多年如一日,将将成年的年纪便已经取得了许多人都达不到的高度。
“老师,我心已明了。”
少年望着枝桠上的鸟雀,跳动着将积雪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昏昏浅浅的日光里,满是清冷的气息。
做学问对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也激不起他太多的兴趣,少时的艰难让他养成了温和内敛却又薄凉的性子。
他孑然一身的跟着师父自幼生活在寺庙里,入目的便是满殿神佛,呼吸的是檀香烛火,世间参不透的因果欲望他历历在目,或许是见过太多人在欲望之中垂死挣扎,使得他生来便没有太多的念想。
不动,不念,不想,不妄。
追求更高的高度也势必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李独累了。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手里捏着的小串佛珠开始拨动了起来。
十八子之后,老和尚手指停了下来。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少年,最终什么都没有开口。
程染这鼻血来的突然又凶猛,程染的妈妈很是担心,只不过在看到程染红润的脸之后,也开始思考自己最近给程染补的好似确实是有些过了,心里想着日后补品少吃一点,或许年后再去医院检查检查才能放心。
程染抱着怀里的程厌非,小姑娘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无意识的扭来扭曲,一副很是开心的样子,时不时的抬头看着程染,然后将手里沾了些口水的零食举到程染的面前。
程染看着,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先用手接了过来。
“染染姐姐,我以后去找你玩行不行?”
程染点了点头,当然是应了下来。
晚宴的时候,因着下午着实是在大奶奶的跟前露了回脸,因此程染吃饭的时候被特意的提了提,说她高考如果有意向可以考回本家这边。
程染笑的腼腆又无害的应了下来,说自己会考虑考虑。
只不过她怕是活不到高考的时候了。
旁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便宜爹又被刻意的冷落了。
其实程渝北的那些破事在本家已经算是人尽皆知了,因着他的那个情妇不安分,不止是勾搭了他,还勾搭的秦情的男人,之前秦情去抓奸也是一时火气上了头。
这些事情,你说程染的妈妈能够不知道?
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大奶奶因着这个也恼了程染的妈妈,只觉得是烂泥扶不上墙,连带着一开始对于程染也没有多少关注。
入夜了,程染的手机亮了起来,发消息的是林阴,这倒是少见,他一般只是在有事情的时候才会给自己发消息。
是一段视频,林渊小小脸好奇的凑到镜头前,像是确认自己有没有打开录像,随后才看着镜头笑的有些腼腆,镜头转到身后的林阴,他此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拍着视频,手里的烟在昏暗的夜里染着猩红的火光。
“姐姐,我告诉你,我和哥哥吃饺子啦。”
“哥哥说,要谢谢姐姐,不然我吃不到饺子。”
林渊小声的说着,镜头之下林阴忽的转过身来,他的面上已经不再是初见的时候那般瘦到脱相的模样,好似那蒙尘生锈的刀蓦然开了刃,露出了些锋利的冷意。